整整两天后，四亩水面上，这儿啊那儿的，随处都漂浮着黄黄绿绿的草垫子，黄的是稻草垫，绿的是芦苇垫，随着微风，漂过来，荡过去的。
四亩田就在两家住房的北边，很近的，两家人干完活后，第二天都过来看了看，心内充满了对辛勤的喜悦和对收获的希望。
小水池里的鲫鱼苗也终于移了过来，通通放养到空心菜田里。如烟说，当初不捕草鱼苗，就是因为她听说过，草鱼是吃空心菜的，而鲫鱼则吃小蝌蚪啊、小水虫啊什么的，是池塘里的清洁工，也吃草，但是不吃空心菜，所以鲫鱼和空心菜同时生长在这片水田里，互不干扰。
“爹，这小鲫鱼是不是也要喂一下啊？”姐姐问。
爹说：“偶尔喂点麸子糠的吧，这里面浮萍水草水虫子的不少，鲫鱼能吃饱，野草少了，空心菜就长得更旺。”
大家又议论说，鲫鱼苗还是太少了，以后还要多捕一些放进田里。
正说着，黑将军飞过来了，落到如水身边。把如水美得屁颠屁颠的，这只鸟这几天就养熟了，追着如水四处跑。这几天除了送豆腐，全家一直忙着种空心菜的事情了，就把黑将军放开，让它自己随便四处捕鱼吃。黑将军白天飞去，晚上归来，就往木头垛上一站，悠闲地闭眼睡觉。
黑将军站在如水的脚边，看着水里的圈圈涟漪，顿时来精神了，扑楞着翅膀就要往水里钻。
郑大山赶紧说：“如水，快把黑将军带走，好家伙！这田里的小鲫鱼是好不容易捉来的，是咱们养鱼啊，还是鱼养鸬鹚啊！”
如水抱着将军就往家里走，黑将军走得不情不愿的，嘎啊了两声进行抗议，意思好像是，人家还没吃午饭呢。
如水把黑将军放到木头垛上，秋兰已经做好了泥鳅钻豆腐，两个人就去了县城了。
也许黑将军感到自己受委屈了，扑楞扑楞地飞向东天。如水回来的时候，也没在意，以为这只鸬鹚出去打食了，哪知道到晚上，黑将军也没有回到家中的木头垛上。
如水这才着急了，又带着一线希望去厢房找，因为下雨那天黑将军跑到西厢房避过雨。结果呢，当然不可能找到。
黑将军离家出走了。
如烟晚饭时闷闷不乐的，虽然说黑将军对她像对仇人一样，可是毕竟是她抓来的啊，可能还是呆在人家里面不自由吧，黑将军才飞走的，她想。如水更像是丢了魂儿，晚饭都没吃好，秋兰看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就悄悄地给他夹了两筷子的菜。郑大山只是感到可惜，现在黑将军一天能捉十来斤的小鱼，能卖一百来文钱呢。
第二天是个十五月圆的日子，按如烟娘带着如烟去普济寺许愿时的说法，逢十五要去上香还愿的。
如烟就搭了如水和秋兰的木排去了县城。娘本来也想一起去的，如烟说，我自己去就行了，不就是磕个头烧烧香么。娘就说，你可一定要虔诚，是观音菩萨保佑了你的命啊！如烟笑着答应了。
到了县城，如水两人向东送豆腐，如烟向西去寺院。
如烟说：“哥，你送完了豆腐，不用去找我，在木排上等我就行，我一会儿去木排上和你们聚齐。”
如水答应了，心想着，正好和秋兰有机会多说几句话，这小妹真有眼色。可其实这一次，如烟根本不是那么想的。
娘给了些钱，让如烟买了些小点心，又在寺里买了香。如烟把点心供在菩萨前的桌案上，又点上了香，跪在蒲团上，感谢观音菩萨救了自己，以后一定逢年过节来上香，感谢菩萨的救命之恩。
如烟磕完头后，就坐在蒲团上，呆了一会儿，褪下腕上的银手镯，也摆放到香案上，恭恭敬敬地又给菩萨磕了三个头。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啊，求你保佑我的雨哥再生为人，投生到个好人家吧。雨哥是为因我而走的，我祝愿他再世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菩萨在天有灵，就应了我的话语吧！”
如烟的泪水，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扑簌簌地往下落。
跪了好久，如烟才抹掉了眼泪站起来，戴好手镯，把两文钱施舍给了旁边的一个小和尚，又把小点心用小手帕包好，来到院子里。
这一次她来还愿，有些话是不能当着家人说的，所以，她没让娘跟来，也不让哥来找她。
如烟在寺院里转了两圈，左看右看，东找西寻，也没看见什么，只好就往外走，知道哥哥和秋兰肯定已经送完豆腐在木排上等她了，那就去和他们聚齐回家吧。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猛一回头，乐了：
“傻子，我正找你哪！”
傻子也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正站在如烟的身后，朝她嘿嘿傻乐着。
如烟上次问过傻子，知道傻子住在这里，刚才四处找了他一下，也没想到真能遇到他。看着傻子的衣服更破了，袖子有的地方都撕成了条条，脸上又带了新伤，如烟就问：
“傻子，李臭子又欺负你了？”
“嗯！”傻子点头，又说道，“不过这次这小子没占着便宜，我给他揪下好几撮儿头发来。下次你遇见他时就能看见，他的头发让我整得成菜畦了。”
如烟乐了，又打开小手帕，拿出了三块小点心送给傻子，傻子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把一块塞嘴里了：“嘿嘿，好吃，好吃！”
如烟又到寺外的小摊上，买了一个小火烧，也送给了跟上来的傻子。
“傻子，你帮了我一次，我也没钱感谢你，就送你这个小火烧吧！”
“谢啥，你还挺客气。”嘴里说着，傻子还是伸出了脏手，接了过去。
如烟看着傻子的样子，挺可怜的。一个傻子，又成了叫花子，浑身脏兮兮的，还挨打受气，又忍饥挨饿的。可是没办法啊，这或许就是傻子的命吧。
傻子忽然想起什么事儿来，就问：“对了，我还一直没问过你叫什么呢？”
如烟一想，还真是的，这么多年去大姨家走亲戚，总在大姨家的村口碰到这个傻子，但两个人全没问过互相的姓名。
于是她坏坏地一乐，说：“那我告诉你，你要记住了啊，下次见了我就要这么叫。”
“嗯，你说吧，我当然得那么叫了。”傻子一个劲点头。
“我啊，姓姑，叫奶奶。”如烟笑嘻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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