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的内堂上走下来,拉住夏氏的手招呼,“你们可来了。”说完,就将母女请到内堂里。
内堂中坐枰等物已经准备完毕,那边一只博山炉盈盈绕绕的吐着芬芳。
婶母请夏氏和王翁爱坐下,她转过头来看王翁爱,“岷岷又长高了。”
王翁爱笑道,“才没有呢,婶母,您看,我才这么一点高。”说着她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婶母喜欢活泼一些女孩子,见到她如此也笑了。她拉着夏氏说,“岷岷这样子,倒是真的一点事没有了。”
王翁爱落水的事情,是不可能瞒过乌衣巷其他族人的。各家多多少少也派人去找,不过都是无功而返,那会许多人想的也是救不回来了。
夏氏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她看向长女,“只要她好,我也就能够放心了。”
“为人母都这样,只要子女能好。”婶母感叹一句,忽然她想起什么,“给岷岷看郎君了没有?”
王翁爱听到这话差点一个坐不住从枰上跳起来。
求放过!王翁爱差点就要将这句话从嘴里说出来了,她才多大啊,小学毕业的年纪吧,真心用不着这么着急给她看老公!
“没有。”夏氏说到这事,还有些遗憾,“前几日出了那事,家中夫君身体也不好。也就搁下来了。岷岷年纪并不是很大,还是能慢慢看。那些郎君出身好不假,可是这家风人品之类还是急不来,要仔细琢磨呢。”
婶母也是有女儿的人,对夏氏的话深为赞同,“也是,岷岷年纪小,也可以先看着。”
说着,婶母看向王翁爱,“岷岷何时再做些膳食给婶母尝一尝呢?”王翁爱喜欢用牛乳羊乳之类的做小事,在亲戚里面也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做出来的,一定是要遣人送来,让各位长辈尝一尝的。
婶母想起那些小食都是用牛乳羊乳所做,正合北方世家的饮食习惯。吃着也是很合心意。
“那儿现在就去?”王翁爱说道,一双圆圆的眼睛扑扇着,就要起身。
“痴儿。”婶母笑着按住她的手,要她好好坐在坐枰上,“不用急,庖厨之事,哪里需要如此急的?”
王翁爱扬起笑脸,坐在枰上。
婶母笑着看了她一眼,这几个月来,女孩子的变化还是有些的。身量比前一年更加高了,容貌……婶母不留痕迹的打量了一眼王翁爱的脸,一年比一年俏。到了十五六岁,恐怕出落的更加美姿容。
王翁爱看着婶母转过头去和母亲说话,女人之间的话题自然是围绕着衣裳首饰,说道最后,谈及最近的朝政。
女人在此时彪悍非常,皇太后当家的不少,女子谈论政事也十分平常。
“最近,一个侍中竟然在国家面前说丞相的不是。”婶母说道。
王家只要不是天生痴呆的,基本都能在朝廷中有个好位置。消息也很是灵通。
王翁爱听到这个,顿时一惊。丞相便是指的王导,王导辅政已经有许多年,三朝老臣。竟然还有人跑到皇帝那里说王导的闲话。
“真有此事?”夏氏听了也有些惊讶,虽说从今上登基之后,颍川庾氏时不时的就找王家的麻烦,不过一个侍中还真有这份胆量?
“有,听说是孔家。”婶母说着脸露不屑,“迂腐不堪!那个孔侍中和国家说陛下应当广开言路,咨询善道。听听,这叫甚么痴语。”
王翁爱垂首沉默不语。王导辅政多年,众人皆知,天子对王导是十分信任,政事由王导拿定主意不说,甚至有次天子到丞相府上,以对待长辈的礼节来对待王导夫妻,就是在给王导的诏书中也多用“惶恐言”、“顿首”、“敬白”之类的话,上朝天子也会对王导礼拜。
这等待遇,恐怕在大臣里头,是独一份。
以前王翁爱听见这些,这只是当做家族权势赫赫来看的,并没有想太多。不过听着这位婶娘的意思,似乎朝中有人对自家不满?
“难道是朝中有人对丞相不满么?”王翁爱问道。
“正是,”婶母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我们王氏从国朝建立开始,便声名赫赫,到了如今更是显赫。不少人瞧我们不顺眼呢。”
“或许事情不至于如此吧?”王翁爱还是头一回听见亲戚的这个说话,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被养在家里几年,外头的事情也知道,不过也仅仅是知道罢了。她家里花团锦簇,父亲位高权重,几位兄长也是身有官职,家中更是父母慈爱,兄弟之间也是多有友爱。根本就犯不着去弄什么宅斗,或者是把父母当做上司高高的捧起来小心经营。
久而久之,她过得倒是真的有几分不知世外事的样子了。
婶母望见王翁爱那双圆圆的闪动着水光的双眼,笑了一声,心中叹口气,族兄那边还是将女儿太娇养了些。
“岷岷,哪里不至于如此。前几年,丞相调令几个刺史,长沙郡公便是好一番的火气,连连斥责丞相重用降将,还说了好大一句话。”
夏氏并不太想女儿过早知晓这些,不过还不等她去将话题引开,女儿已经先问出来。
“长沙郡公说了甚么话?”
“他说,若是杀刺史的能作刺史,那么杀丞相的,便也能做丞相吗?”婶母笑语盈盈,话语间也似三月春风一般温煦暖人,可是说话的时候那双眼却是冰冷刺骨。
这看似是气话,但是真的品来,当即就让人出了一身冷汗。陶侃这话里看似是谴责,但字眼里透出的是浓浓的卷着血腥味道的杀气。
王翁爱知晓长沙郡公陶侃坐拥重兵在长沙荆州一代,对建康正好形成俯瞰之势。而原本荆州一代是王家人在镇守的,王敦之乱后,王家没了兵权,这重地就被陶侃这个流民帅捡了便宜去。
“竟然……是如此……吗?”王翁爱眉头一皱,她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不复方才的红润喜人。
王家的敌手她记得还有一个庾家,可是这也仅仅是她所知道的。原来除去世家里想要从王家身上割一块肥肉的以外,还有寒门想搀和进来分好处。
“丞相太不容易了。”她道。
婶母听了这话,也叹道,“可不是。别人看王家是样样都好,可是这其中的艰难哪里能为外人道呢。”
王翁爱回想起上巳节那日,自称家君是长沙郡公的那位陶女郎,眉头皱了起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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