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七爷用手指拈起她的画,不甚欢喜地皱起了眉。
那人对她成长过程中的一颦一笑都关注到了极致,甚至,比她的父亲还要认真。可是她从不认为,自己需要得到这样的优待。
直到两天前,柳柳从家中出发,嗅到了不太寻常的气息。并不是她嗅觉比常人敏感,或是心思比常人细腻,而是那味道过于,浓重。带着深深的绝望。她顺着气味寻到了西南侧的张家屋子。
无意中听到邻里八卦时谈起,说张家夫妇,这两天闹得可僵了。生活中闲得无事,自然将大部分心力都投入各家的琐碎,否则饭后没有内容可谈,人生该是缺失了多少。
房子离得并不远,柳柳很快摸到了张家门口。
她突然想起张家的小女儿,前两天还参加了她六周岁的生日宴会,小娃娃长得很是可爱,始终拍着小肉掌笑呵呵的。
她敲了门,没有人回应,却听见了小女孩的哭声。
夏蝉趴在枝桠上嘶哑地鸣叫着,一声一声,没有间隙。
汗水顺着侧脸淌下来,恐惧终于爬上心头。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感激父亲,从小对她特别严格,这就导致她爬树撬锁样样全能。
手心沁出了汗水,濡湿一片,她克制了指尖的颤抖,撬开了大门。浓重的瓦斯像是被囚禁了的狂徒,找到了自由的出口,一股脑地往外逃。
她只记得,看到那个母亲,手里紧握着打火机,却迟迟没有点燃。身侧,是那个才庆祝了生日的孩子,对着她,大声哭泣。
柳柳只来得及抱住幼小的孩子,然后拼了命地朝外逃去。
她听见身后,那个原本十分美丽的女人,曾经有着和善的眉眼,满脸慈爱地对全世界宣布,她的孩子,将会如何备受恩宠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最后的一幕,却是披头散发,脸上满是悲伤绝望,而后了无生气地看着柳柳抱着自己曾经那么疼爱的孩子,可是她前一秒却想着连同这一切,一起毁于一旦。终于克制不住,让泪水爬了满颊。
却终究没有忘记,撕心裂肺地喊着,“我要你余生活在悔恨之中,连同你的一切,全部带走……”
柳柳带着女孩儿逃出大门不过几步的距离,便听见了身后仿若诅咒一般的誓言,当时心下一紧,只来得及告诉怀里的女孩儿,“快吸一口气!”然后,便不管不顾地跳入了水中。
她隔着厚重的水面,一边抱紧孩子,一边感受到爆炸传来的波动。
她不敢起身,不敢浮出水面,害怕那水波摇动只是自己的错觉,害怕辛苦救回来的性命被轻易夺走。
她想啊,看来这辈子是真的与水有缘了呵。
闭上眼,脑海里,听见奶奶在她小时候,为了平她的心浮气躁,每天拿着艾草在她脑袋上头熏。生怕教化不了这块顽石,还不忘搜罗了许多经书来。可惜后来,她依旧改不了张扬的个性,睡眠倒是改善了不少。
奶奶曾在她睡得正迷糊时,轻手揪住她的耳朵,然后笑着摇她的脑袋,继续念手中的课本,“犯中人生,获痛疾,当时不救,流遍一身。”
她就配合地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什么意思呀,奶奶?
奶奶说,柳柳啊,你的人生,还很长。不明白的道理,要自己去悟。没有人可以一辈子回答你的问题。
她习惯了奶奶神叨叨的教条,却感觉到一股悲伤,十分害怕地扯着奶奶的裤脚,奶奶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总有那么多的精力去问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在还有勇气询问的时候,总觉得问出口,便是自我的象征。好像,勇敢地去问了,就会真的照大人所承诺的那样,得到有关勇气的表扬。
最终,她依旧没有得到奶奶的回答,但却略微学到了奶奶希望她学到的本领。这世上有那么多事情,无论是曾经发生的,或是正在发生的,也可以将要发生的。一件件去问,那么人生便会充满了困惑。
这会叫人多么苦恼。
爆炸发生后不过短短几分钟,却漫长地仿佛几个世纪一般。
柳柳在水中,试图挣扎,却发现,疲乏到没有力气。然后眼皮越来越沉,沉到没有力气睁开。
却记得,要将手放开。
那个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然后,感受着沉重的灵魂,渐渐溶于水中,慢慢地,轻了起来。
高中时,趴在书桌前,拿纸笔算着有关双曲线的题目。总是非常厌烦,那些求边界的题型。
它问系数取何值时,将有一个交点。
她就会思考着,为什么只能有一个交点。
人生不论是漫长或是短暂,都不该只有一个交点的,是吧。
然后,一双有力的手将她从水中托起。她感受着丝丝灵魂穿透**张扬而去,却在鬼门关前,被扯了回去。
这人真是讨厌啊。真是讨厌,啊。
有温软的触感略带粗鲁地撞上她的唇,她觉得自己的嘴唇一定是被磕破了,不然为何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再之后,不省人事。
对了,那句话的意思是。中了毒,如果没有及时获救,就会蔓延全身。
长时间累积的怨忿,不仅仅是引爆的导火索,还可能是链式的临界体积。
没有抵达,相安无事。
一旦触及,祸及千里。
医生说,爆炸的威力可能会影响听力,甚至大脑。好在,她跳入了水中,因此,不会有大问题。
他猩红了眼眶,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白大褂被他拧成一团,胸口的听诊器也歪挂在一边,“那为什么还没醒?”
他扶了扶滑下鼻梁的镜框,煞是冷静地开口安慰,“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现在距离她送来医院,”他抬腕看了看时间,“不过一个小时多一些,就算是完全健康,经历过这样一场事故,也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
然后他听见了熟悉的,如同天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医生好口才啊。”
心被重重一击,他松开医生的白大褂,直直朝她走去。步伐,是迫切的,却又按耐了,压抑了,有些好笑。
她的脸有着溺水后的苍白,此刻,却笑意盈盈的,像极了记忆中她小时候的模样。
他推她回了病房,不知是欢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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