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凰

    秦欢是在一片雾气蒸腾里醒来的，满屋飘着的雾气、浓重的药香和一双淡粉上挑的桃花眸，让她一瞬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喂，你醒啦。”

    粉色衣袍拿着一柄白色羽毛扇在空中扇了扇，蒸腾的雾气如水一般流动开来，映出那张娇艳绝美微笑看来的脸。

    “宁，宁驰？”秦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沌。

    “亏你还记得我。”宁驰挽起袖子扇着羽毛扇走上前，顺手将一块金丝炭扔进了土炕底下。

    秦欢这才发觉自己正赤身**的躺在一块砌起来的土炕之上，身下铺着锦丝蚕被，而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天蚕丝纱，土炕是镂空的，底下正燃着温火，整个屋子也是一片蒸腾，温度炽热，自己的双手被一层层白布包裹着如同熊掌，能够感觉到纱布之下汗水交缠着药膏，痛痒难熬。

    秦欢躺在床上虚弱一笑。

    “你又救我一命。”

    “你还真不知好死。”宁驰白她一眼：“若不是宁梵快马加鞭带我而来，再晚上一天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秦欢又是歉意一笑：“我的命，大着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昏迷已有六日了。“

    “六日？南楚到大秦日程少说也有六日，你怎么可能。。？”

    宁驰摇了摇头打断了她：“其实我早就到南楚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秦欢，继续说道：”刘兄带我来的。“

    在得知秦欢身在南楚的消息之后，刘祁便一日都未曾耽搁，但他此次前来硬是将宁驰绑在了身边。或许他早就料到，也只有如此，他才能借机再见她一面。

    “恩。“秦欢朝着门口眨了眨眼睛，但是一片雾气里什么都看不到，良久，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头问道。

    “宁梵呢？“

    。。。。。

    清冷月色照应着寂静而落的飘雪，一人站在门口，肩膀忽然抖了抖。

    宁驰上前替秦欢把脉的手一顿，随即莫名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你的脉相虽已平和但仍旧虚弱，这里的雾气便是药，会顺着你的肌肤直接吸收进体内，效果明显，但不益急攻猛进，今日治疗便到此处，你可以下床稍微活动一下，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但切记，要保持身暖，不能出屋。”

    说罢，宁驰看了他一眼，转身掀开重重的落地羊绒毯走了出去，即刻便有两三个丫鬟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帮她换好了衣服，并撤去了房间角落里的药火再点上无烟的炭火，房间里的雾气顺着窗户缝隙渐渐散去，门外一抹孤寂的剪影便落在了窗户上。

    秦欢由丫鬟扶着起身坐到了桌边，那里早已备好了最易于消化的暖粥。在小丫鬟们紧张的目光里拿起勺子吃了两三口，便挥退了那两个紧张兮兮的丫鬟。秦欢独自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勺子却在碗里一圈一圈的搅拌着，粥气蒸腾，为她的睫毛也刷上一层细珠，最终她终于放下勺子，转身看了一眼厚重毡毯的门。

    “进来吧。“

    寂静的夜色依旧无声，回应给她的只是两三片飘落的孤雪，然而她只是安静的看着门口，半响，毡毯被缓缓掀开，一人走了进来，从寒夜走进暖室，他竟未带进一丝寒气，原来早在进屋之前他便利用内力将周身在这几天来积攒的寒气一丝不剩的融化殆尽。因为宁驰说，她不能受寒。

    站在门前，虽透着一丝尴尬，但已为一国之帝的他却早已携带了一丝沉稳的锐气，九爪暗纹龙袍在灯火下隐隐流动，彰显着九天之上的帝王之威。一贯如常的那双沉冷墨眸此刻饱含了太多的情愫。而他，只是站在门前，定定的，看着她。

    屋外薄雪轻飘，月色越发骤冷，院内一株梅树开的那般嫣然绝美，有人一壶清酒，在屋檐之上伴一轮冷月，发丝清旋，眼底却是三千寥落星辰。

    “坐啊。”秦欢转头看去，幽谭一般的眼底落上宁定笑意。

    放佛被那笑意灼伤，也放佛被她眼底清落的距离隔阂，刘祁踌躇了一下，微微拧眉坐到了秦欢的对面。

    “你可好？”明知此刻所有的关怀都能够成为利刃斩断二人仅剩的一丝纠葛，她依旧淡笑炎炎的说出了，并温柔的为他倒了一杯温茶。

    刘祁接过她亲手奉上的茶，轻啜一口，因着那苦涩，也苦笑一声。

    “还好。你呢？”

    “我很好啊。”秦欢用缠满纱布的双手笨拙的捧着茶杯准备再为自己填一杯茶，却被刘祁自然的接过为她倒了一杯，秦欢看着他感激一笑继续说道。

    “我很好，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吃什么便吃什么，走遍天下，逍遥快活。”

    “恩。”刘祁低头品茶，没再说话。

    秦欢落了一丝尴尬，她抬头看着面前少年，他早已不是当日之人，可以在城头放声大笑，可以当着几十万士兵的面将她揽入怀里，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如今，他的肩膀上承载着一个国家和千千万万子民的命运，所以他必须学会隐藏一切情绪，他要喜怒不形于色，他要运筹帷幄驰骋天下，唯有，他不能再做自己。

    秦欢咬着杯沿，眼底落下淡淡落寞。

    “小欢。”沙哑的声音里似乎饱含了一份颤抖，又像穿越了千年时光的鸿沟跃进了她的耳朵，使得她的身子一颤，秦欢抬头望去，却瞬间被吸入一个巨大无边的浓潭里。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刘祁看着秦欢，眉宇里携卷了一丝透着绝望的期许：“你走后我曾派人去查过你消失那五年都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绝不拦着你，以前是现在也是！”

    秦欢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刷下一片阴影。

    空气里传来一声嗤笑，刘祁一手捏着手中茶盏笑的落寞：“你的宫殿我一直都保留着原样，你用过的东西一切照旧。白日里我坐在大秦冰凉的龙椅上用繁重的国事麻木自己，而夜里我却只能独宿在你睡过的床上任凭自己想你，想你，想你！秦！欢！”

    嘭的一声，手中茶盏被硬生生捏碎，刘祁抬头，双眸微红。

    “你爱自由，我可以给你整座天下任你逍遥！你不喜后宫，我便拆了皇宫陪你露宿山野！你想踏平圣雪山，我愿付出倾国之力助你达成所愿！所以，回来好吗。小欢，我发誓，绝不再把你绑在我的身旁，只要我能，看着你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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