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深的表情极为凝重,第一次跟脸上那坚毅的五官有点相配起来,隐隐让人觉得这个人说的话应该去信任。
比如现在谢尔就有些踌躇,他记忆里的扬瑟尔真的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当然这跟奥斯顿什么都不让他学有关,但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的人忽然变得这么博学,连海底的气候都知道,实在有些怪异。
然而他的声音和表情又让他觉得对方好像是认真的,想不出什么理由反驳,“可是……”
他跟扬瑟尔的友谊很难形容,扬瑟尔虽然又蠢又弱,但对人都很好,真诚得不像是奥斯顿的儿子,谢尔也习惯了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护他。
这次奥斯顿做出这种决定,势单力孤的谢尔发现自己在乌托邦做不了什么后,甚至不惜孤身犯险潜入仪队跑到鲛人的地盘上来也要就扬瑟尔离开,现在明明人在眼前却不能带走,实在让人郁闷。
“扬瑟尔,你说的是真的吗?”他撅了撅嘴,刚才那群人类跟扬瑟尔的对话他听到了,自然,鲛人们的行为他也看到了,“你该不会真喜欢上了那个鲛皇,被美色冲昏头脑了吧。”
虽然本来就没什么头脑。
“要真是这样你可醒醒,那个可是鲛皇,他不可能喜欢你的,你又不是真的扬瑟恩将军!”
“不,是因为深海风暴。”杨深笃定地表示,“谢尔,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在时机到来之前,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扬瑟尔唯一的朋友,现在也是他杨深唯一的朋友了,他不希望对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什么事。
大概是因为杨深的理由太令人无法反驳,最后谢尔没有坚持先离开了,杨深独自坐在珊瑚桌边,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不愿意离开的理由,自然不止深海风暴一个。
的确,进入夏季后,深海风暴的高峰期就会到来;但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杨深,不再是之前那个没有见过天日以为只要逃到乌托邦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的小奴隶了。
亲眼见识过乌托邦的他清醒地明白,只要战争一天没有彻底结束,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所谓安全自由的地方。
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也许他能够找到平息这场战争的方法。
杨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然而冥冥之中,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灵魂深处窃窃私语,要寻找些什么。
而当他来到深海之后,那种隐隐的感觉,好像又多了一些,不像直觉、不像预感,如果非要说的话,更像是一种渴望,说不出的渴望。
这种念头好像有点自不量力,扯了扯嘴角,杨深想起谢尔刚才说的话,让他清醒一点,堂堂鲛皇是不会喜欢他的,他又不是真的扬瑟恩。
这话说的,难道是真的扬瑟恩,蓝夙渊就喜欢了不成?
嗯?杨深眨了眨眼,想起之前了解到的零零碎碎的真相,要扬瑟恩将军去和亲,这个要求,好像还真是鲛人方面提出来的。
虽然这样做的确能够最大限度地折辱人类,不过……也未必不能有其他的目的啊,如果这世上如今有谁能跟蓝夙渊有一战之力的话,真的非扬瑟恩莫属了。
如果说蓝夙渊因此对扬瑟恩有特别的心思,好像也顺理成章。
无端地觉得有点烦闷。
大概是这屋子到处都是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吧,杨深下意识地抚了抚珊瑚桌,蓦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悉悉索索地爬上了他的手指,划得他一阵痒痒。
一转头就跟一只大螃蟹大眼瞪上了小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他的手的蠢螃蟹丝毫没有会被抓住的觉悟,兀自得意地挥动钳子,朝杨深咕噜噜吐出一大串泡泡,充满了鄙视的意味。
“……”杨深伸手捏着它的一只钳子把他倒挂着拎了起来,晃来晃去。
张牙舞爪的螃蟹很快晕了,可怜兮兮地缩起了爪子们,装死。
都这样了还不咬他,这小家伙竟然真的不咬人,杨深挑了挑眉毛,最后大发慈悲地把它放回了桌上,伸手摸了摸。
说它蠢原来不是说着玩儿的,这记吃不记打的小东西立刻翻过身来,继续愉快地顺着杨深的手往行爬。
这回杨深没动,冷眼看它打算干什么,就感觉那只傻螃蟹麻溜地一路窜上了他的头顶,在他的头发里找了个柔软的地方,然后趴下来不动了。
……它真的当自己是一只正常的螃蟹吗?而不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寝殿的大门被推开,蓝夙渊沉着脸,一晃就到了杨深面前,脸上隐隐有着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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