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古仲确实是病了,可也还没到卧榻不起的地步。
他过来的时候,面有潮红,轻微咳嗽,而最古怪的居然是二爷古将搀着他一道过来的。
崔氏有苦说不出,她横了古绯一眼,站到大爷古仲身后,不再多说什么。
段老婆子浑身发抖,她深知这事闹到大爷面前,那便是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大爷古仲锐利的目光一扫全场,带着不怒而威的架势指着那道人开口道,“谁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古绯眉梢一挑,传言她是不祥之人这事早闹得不止古府就是易州城都众人皆知,她就不信古仲半点风声都没听闻。
这等事轮不到她开口,她闲适地靠在轮椅背上,好生打量古仲古将两兄弟,这古家的人她还没见过几个。
段老婆子哭喊出声,不停磕头告饶,“大爷明鉴,老奴也是一心为府里着想,这府中生了妖孽不得安生,遂才请的高人作法,可是不曾想误听小人谗言,有眼无珠,引了恶道进门,请大爷看在老奴多年照顾夫人的份上,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古仲怒不可止,他指着段老婆子,手都在发抖,实在气不过,抬起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好个仗势欺人的恶奴,我古家生了妖孽?青天白日,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妖孽!”
“大爷饶命,老奴再不敢了……”段老婆子顺势抱着大爷古仲的腿,发髻散了,衣衫凌乱,狼狈非常。
古绯冷眼看着,冷笑哼了声,她视线落在二爷古将身上,虚眯着眼,看不清半点瞳色。
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古将一转头,回视古绯,下颌有横肉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他甚至连笑都懒得。
古绯对古家这几位都心里有数了,她才点点头对苦妈使了个眼色。
苦妈当前一步站出来,蜡黄的脸上满是肃穆的神色,“大爷,二爷,我家姑娘名声是已经被败坏出去了,这老奴好生可恶,早间还带人去青墨院要将姑娘赶出古府,说姑娘是不祥之人,省的连累了这府门……”
说到这,苦妈口吻顿了顿,伸手敛了下鬓角银白细发,不无叹息的道,“本来前几日姑娘知晓府里墨坊仓库那边的墨丸受潮长霉一事,都还在同老奴说,若实在府里撑不下去了,她从前与大京百年制墨世家墨家有露水之缘,兴许还能想想办法捎带挽救。”
“如此看来,是不需要了,东西老奴都拾掇妥当了,这半月有余,老奴代姑娘谢过大爷二爷的收容之恩,他日山水再相逢。”
苦妈说完这话,当即转身推着古绯轮椅就要往外走。
从头至尾,古绯垂着头,不发一言,剔透白玉的脸上那没表情的清冷,叫人看的难受。
大爷古仲早在苦妈那句“大京墨家”之时,便呆了呆,他下意识看向古将,见他也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神色,当即便道,“等等,绯丫,你这是要作甚?既然回了古家,这里便是你的家了,你的父亲姊妹俱在,你又要往哪里去?”
不管真假,本着行商之人的精明,古仲一开口就挽留古绯。
古绯撇开头,她声音低缓的回道,“阿绯是不祥之人,不想给府里带来……”
“说什么胡话!”然她话还未完,就被古仲打断,“都是那刁奴惹出来的祸端,大伯今个就处置了她,权当给你出气。”
说着,古仲当真朝一边的护卫下令道,“来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三十,死活不论!”
“大爷,饶命,夫人,饶命啊……”段老婆子被吓的肝胆欲裂,伸手向崔氏呼救,奈何挣脱不过护卫,两三下就被拖着往外面去。
崔氏面色发白,眸带悲切,段老婆子之于她,那是有一口哺奶之恩,这些年更是她的左膀右臂,她唇张了张,就想跟古仲求情。
哪想,古仲不给她这个机会,“夫人,你还是性子太软,你掌管府中中馈,需得以严苛相待,方能不出差错。”
听闻这样的话,崔氏只觉人天旋地转,可她只得点头应允道,“是,我记下了。”
古仲欣慰地抚着颌下几髯美须,那张威严的国字脸看着古绯的时候居然带上了笑意,“绯丫,可是觉舒心了?赶紧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你身子骨还没大好,受了风寒可不好。”
旁人不知,还当古仲才是古绯的慈父。
古绯点点头,又对二爷古将唤了声,“父亲,阿绯很开心能回来。”
这句话莫名,知其意的也不过两三人,古将自然是其中之一,他脸沿线条紧绷,豆大的眼中闪过精光又飞快不见,“嗯。”
却是不冷不热的应了声。
如此古绯便示意苦妈推着她回青墨院,留下古家一干人等,也不去管旁的人是何眼色。
眼见古绯离开,丹青低着头赶紧跟上。
苦妈眼梢一瞟,笑着就对赶上来的丹青道,“丹青,姑娘那些被扔出来的衣裳估计是不能穿了,你去瞧瞧府里绣娘那边可有现成的。”
丹青抬头,抿唇淡笑的应了。
支开丹青,古绯扬了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苦妈,“苦妈,那道人是何故?怎大白天就发疯了?”
苦妈嘴角暗影高深莫测,她低头凑到古绯耳边就道,“江湖上的一些小玩意,老身给那道人用了点,效果不错。”
古绯了然,随即她又道,“如此看来,苦妈还是深藏不露的拳脚高手来着?”
苦妈也没否认,她只笑笑,知道古绯疑心重,很多事说的多,不如她日后做给她瞧。
且说大爷古仲瞧着古绯走的不见,他表情倏地冷了下来,一挥袖,让人将那道人抬下去,遣退所有人后,他当先第一句话不是呵斥崔氏,而是扬手一巴掌扇到二爷古将脸上,并道,“哼,你带回来的好女儿!”
古将身形比古仲矮,也更胖一些,几乎是刹那,他长有横肉的脸上就起五个指头印,鲜红欲滴,像被烙铁灼烫的般。
他只动了动唇,吐出口血水,神色不明地看了古仲一眼,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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