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上贷款,就牵连到我们的联名帐户。银行大概看我们有两笔房贷按揭,负担重,担心我们还不出来,暂时冻结了我们的存款。”
我颇为不快:“太过分了,为什么他们都没给个通知?”
海天安慰我说:“别担心,我们在其他银行不是还存得有钱?可以先取出来给装修公司,实在不行,还有信用卡。再说,我们的老房子不是也赶着在卖吗?你放心,下周三,最迟下星期四我回来会把这事处理好。”
我越想越是不对。这边的公司大多是负债经营,特别是没上市的公司,融资渠道单一,几乎全靠贷款,一旦收紧银行信贷,现金周转很容易出现问题。海天的公司也不例外。自从金融风暴以来,银行草木皆兵,连我们公司近来这么好的效益申请个贷款都这么困难,银行还要请PWC来做审计,象海天他们这样的小公司当然更难,还要加上税局的那一闷棍,只怕已经举步维艰,危如累卵了,所以海天这段时间才会忙得团团转。我也不跟他兜圈子:“海天,你老实跟我说你们公司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好歹还是股东呢。你要不说我直接去问你们做帐的小林,她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你看她说不说。”
海天公司的情况跟我估计的差不多,只是没料到他们资金的缺口那么大,手头那么紧,连员工工资都要左挪右凑。“不过,我真的找到了一家财务公司愿意给我们提供贷款,律师行把拟好的合同都寄过来了。”海天再一次向我保证。我问起哪一家财务公司,还款方式如何,贷款利率多少,他都语焉不详,说回来再给我详谈,今天还要做两个系统的兼容调试。
在车里发了好久的呆,才想起给装修公司打电话。反正无处可去,又没心情去听CGA的讲座,我索性去看新房装修的进展。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我们接近竣工的新房,我愕然看着改头换面的院子里几丛苍翠欲滴的修竹,还有院子里挖了一大半的游泳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泳池是我打算搬家后跟海天提过好多次的,说这栋公寓我最不舍得的就是那个大游泳池,可惜我们买不起自带泳池的豪宅,当时海天就问我:“你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只能过穷日子,会不会后悔?”
我白他一眼说:“没有游泳池就叫穷日子,那非洲的儿童不活了?”还开玩笑说:“要不我们在院子里自己挖个小池子?”我还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他还当真了。怪不得搞个装修要这么贵这么久!一般说来这边的装修比国内简单,加上我们买的房子新,本只要刷个油漆,连地毯都不用换就可以住进去的。
至于竹子,我记得跟海天说过除了喜欢茉莉花(一来是自己叫这个名字,二来也喜欢茉莉花其貌不扬,香气却请雅脱俗,又能泡茶入药提炼香精),所有的植物里我最喜欢还是竹子。我们以前一起生活过的那座城市里竹子随处可见。可惜在气候寒冷的温哥华,这东西十分稀罕,除了唐人街的孙中山公园有,印象中只有一次我们路经西温在一户人家门前见到过,当时我激动得非要叫海天停车指给他看,还用手机拍照留存。
可是海天不知道的是,我喜欢竹子,除了因为它四季常绿,节节向上,风吹竹林的感觉也很诗意,适合我这种偶尔会附庸风雅的人,更是因为记忆中曾经有个嬴弱瘦小戴眼镜的少年穿着他爸的旧军装,站在一个远比他高大魁梧训练有素的士兵面前,笔直的身姿犹如一杆修竹,而多年之后当他成为我的班主任,又说过一句,所有的植物里他最喜欢竹子。
海天同样不知道的是,我从来不给他买白色的衣服不是因为我嫌它们不经脏,很难洗干净,就像他不知道我避开和他亲热是因为我迷上一个小我八岁的男人一样。
记得母亲曾说过,她最恨父亲的不是父亲她骗了她,而是他既然要骗,就骗她一辈子,永远别让她知道,为什么要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那么海天,如果我骗了你,并且骗你一辈子,也许你不会那么恨我吧?
我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直站到全身冰冷才才离开。我必须打两个电话,两个非常重要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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