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给他买的大包小包,他轻声责备我:“又花这么多钱,我又不是没衣服鞋子穿。”脸上却有温和的笑意开出花来,似乎昨晚的不快都烟消云散。大概也很高兴我没喝酒吧。
他帮我把林杨拖上车,由我开着林杨十几万的顶级宝马送她回家,海天跟在后面。一路上我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刮花了。老实说我对开名车好车没有要求,家里的凌志也是海天提了好多回我才答应买的。男人往往把座驾当成心爱的玩具,对我来说,只是交通工具的一种,就算舒适程度略有区别,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也可能过惯了穷日子,难免小家子气。开太好的车,我还担心被人砸玻璃,或是漆被划花了心疼。只要定期检修,我们以前那辆92年的老丰田照样跑得上好。虽然我对小日本没有好感,也不得不承认,人家的质量真是过得硬。
离开林杨家时,她睡得很沉,眼角隐约还有泪痕。帮她脱了鞋,盖好被子,在她床边站了一小会儿我才下楼。回家拨了岑启明的手机号,却迟迟没按发送键。算了,林杨不想我问起,还是尊重她的意愿吧。跟海天讲起,两人都有些唏嘘。海天问:“换了是你碰上岑启明这样的,你会怎么做?”
“还用问?你还不了解我吗?有我妈的例子摆在那儿,一次不忠,百次不容。”我说得斩钉截铁。
关于王瑾的疑问,后来一直没来得及问林杨,因为我们接下来忙得不亦乐乎。为了向银行申请一笔贷款,公司要求我们提前完成第三季度的财务报告。加上公司想代理一个新品牌,对方谈判时提出要看我们最近期的财务报告,老总下了死命令,搞得我们部门连续两个星期都在加班。每个人都叫苦连天,Mark也没时间照顾自己的狗,寄养在朋友家。
就我个人经验,加拿大总的来说是一个悠闲的国家,加拿大人爱好户外活动,懂得享受生活,工作上节奏放得较缓,也比较中庸,不那么拼命。很多洋人都是踩着点上班,再慢悠悠的泡杯咖啡,吃件松饼,聊几句天,才进入状态,下班更是雷打不动,到点就走。很多时四点四十分找人办事,人家都会叫你明天请早,跟国内商业机构的白领没法比。
优点也是很明显的,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到哪里都免不了办公室政治,但比起国内的勾心斗角,风刀霜剑,这里的人际关系要简单得多。我自己感觉很多洋人比华人更好相处,不一定能当知心朋友,但工作办事都比较爽快直接,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也有可能我接触的都是社会中下层的居多,大多直肠直肚,上层人物的黑暗复杂的政治斗争咱还无缘一见。
由于公司现金紧张,老总也不大肯给加班工资,我们部门的员工能做到这样已经算不错。所以我也不敢太催,只好自己多做一点。恰好赶上海天出差,我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午饭通常在外面吃,晚上回家往往一碗泡面就了事。
中饭我一般和同事一起出去吃。有天去吃希腊餐,因为我以前没吃过希腊餐,又怕麻烦,就叫身边的同事帮我点,我们做AccountsPayable(应付)做了三年的达莉安不知说了个什么餐,Mark当即表示反对:“她不吃蒜和洋葱。”这一下几个人都把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他,达莉安还跟他开玩笑:“看起来你比我更了解莉。”
“她跟我说过的,我记性一向不错。”我的脸有点发热,Mark却泰然自若地帮我点了个和他同样的餐。事实上那个餐的味道还不错,有炸鱿鱼,米饭和希腊风味的面饼,但我却吃得食不甘味。
下午上班我忍不住问他:“你什么时候跟你说我不吃蒜和洋葱?”
“我看你以往吃饭都把蒜和洋葱挑出来的,如果闻到蒜味和洋葱味,那一天你的午餐肯定剩下不少。”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那么说,平时吃饭他都在观察我。也不知道我的吃相是不是很难看。我问他:“那你知道林杨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吗?”
“谁管她喜欢吃什么?我对她又没兴趣。我注意的只是你。你知道的。”他情深款款地对我说,一双电眼光华流转,似嗔似喜,似乎根本不在乎这句话对我会造成什么影响。说话之间,他还若有所悟地绽开一个华丽的笑颜:“你不喜欢吃大蒜和洋葱该不是因为怕接吻的时候味道不好吧?你老公可真幸运。如果我是他……”
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一个人可以把挑逗别人老婆的话说得这么直接,我沉下脸来:“我是结了婚的人,你的上司。你最好还是挑选其他的人来玩。”
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是你先问我的。不管你是什么人,你都是一个我感兴趣的女人。如果你想要听谎言的话,我也可以撒谎的。好吧,我对你毫无兴趣。”
他轻快的语调令我突生不快:“够了,我对你也毫无兴趣。这不是谎话,明白吗?”
余怒未息,我又加上一句:“对你来说,婚姻可能不代表什么。但对有些人来说,婚姻和家庭是她的全部,如同宗教信仰。当然,你这种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理解。”就像我的母亲。失去了婚姻,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家庭,她也就失去了生命。所以我不要像我的母亲,除去家庭和婚姻,我还要有我的事业,我的乐趣,我自己的世界。
我可怜的母亲……
眼睛一阵酸涩,我使劲眨了眨才憋回泪意。对面的人保持沉默,过了很久才听到他低沉压抑的叹息:“莉,也许我比你想象的更懂婚姻和家庭的意义。”
“我表示怀疑。”我冷笑。
“有一天你会知道……”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仿佛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我抬起头,他平静的脸色毫无变化,密密垂下的眼睫毛犹如两扇百叶窗帘,遮蔽住了他心灵的窗户。
撇开个人的家庭观婚姻观道德观不说,工作上他还是很尽心尽力,这就够了。这几天他天天都陪我干到最晚,甚至比林杨更够意思。连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主动提过一次:“你要有事可以先走。”
他摇摇头:“这么一栋大楼,你一个人,万一有点什么,不大安全。”
“你小瞧我。你没来之前,除了老板,就数我加班多。”我抗议,心头却微微有些暖意。
“现在有我了。”他笑,嘴角酒窝隐现。
两天后的晚上还真被他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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