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养育羽毛,形容生光。既得生云,上游曲房。”
“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抑沉,不得颉颃。虽得委食,心有彷徨。我独伊何,来往变常。”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道里悠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一曲王昭君的《怨旷思惟歌》在界桥之北的公孙大营的上空缓缓飘荡起来。
那幽怨哀伤的琴声拨打着军营中每一个人的心弦,竟然让所有巡逻换哨的,站岗警戒的,勤工杂务的,甚至在帐篷里嬉戏打闹的,都驻足下来,立起身形,仰起头来,闭上眼睛,静静陶醉于这琴声之中。
战火的地狱恍然一瞬间变成了心灵的天堂。
就连飞鸟在掠过营地的时候都开始由直飞化作了盘旋,在上空啼鸣不止,彷佛也在抒发惆怅。
残云,枯藤,古桥。
琴音,归鸟,斜阳。
周遭的一切,竟这样无声而又默契的存在着。
有的兵士被这忧伤的氛围浸润触动着突然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连忙将脸扭向别人看不到的方向,偷偷擦拭眼角流下的泪痕。
古琴“秋雨疏烟”低沉悠扬的音色,彷佛最能抒发这首琴曲所蕴含的深意。
寝帐之中。
公孙无双,颦眉微锁,玉指虽在琴弦上拨动的极为流利精准,但却心乱如麻。
是悲伤更多?还是失落更多?
无双也说不清。
三个月前义父公孙越在讨伐袁绍的大战中被流矢射中,被运回大营后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无双是义父一手带大的,义父对无双就像亲生女儿一般。
当无双听到义父身亡的消息时哭的死去活来,到今天算来已经百日有余了,可每每想起义父对自己的好,无双仍是止不住的要流泪。
好在那段日子堂哥公孙朔一直陪着自己身边,好歹也算有个安慰。
可后来叔父公孙瓒要发兵替义父报仇,无双的生活又陷入了无尽的失落。
倒不是无双不想给义父报仇,只是无双甚至都不确切的知道,义父到底是被谁害死的。
听堂哥公孙朔说,义父的命丢的有点不值。
本来是袁术与袁绍兄弟的地盘之争,叔父公孙瓒却把义父公孙越派到了袁术帐下听用,结果袁术闹了个大败而回,义父与江东的孙坚相继阵亡。
照理说,无双应该去恨袁绍,因为是袁绍的军队杀死了义父,可如果叔父不派义父去参战,义父难道还会死吗?
难道应该去恨叔父?
可叔父眼下不正派兵征讨袁绍,要为义父报仇吗?
每每想到这里,无双总是毫无头绪心情烦乱。
这个世道,想去痛痛快快的恨一个人都那么无力。
那么,爱一个人呢?
堂哥毫无疑问是爱自己的。
可在自己最需要人关怀的时候,他却不能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和袁绍的界桥之战就在眼前。
堂哥说,上次泰安万木战堡的事情使得叔父对他另眼相看,对他的态度也比以前变得积极多了。
所以,堂哥说一定要利用这次与袁绍之战,一举夺回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位置。
也因此,堂哥几乎日日夜夜的待在军营之中忙碌,很少回到这里。
这里虽然也属界桥地域,但毕竟是后方,离前线仍有一段距离。
晌午早已过了,看来,今天又要一个人独守闺阁了。
想到此,无双的纤纤玉指更是一丝一划之间随心而动,“滚、拂、绰、注、上、下”在十指间依次铺开,琴音重而不虚,轻而不浮,疾而不促,昭君那远嫁苍凉大漠思念双亲的苍凉情绪跃然琴上。
突然,内院的大门一响,一阵脚步声起。
无双耳根一动,连忙双手稳住琴弦,停住了琴声。
待再回头时,一个人已经站到了寝帐的门口。
来人年纪和无双差不多,身高也在八尺左右,身材比例完美挺拔俊秀,面上的肌肤如蛋清一般凝脂剔透,五官秀美妖娆。唯一可惜的,就是此人虽是男儿身,但穿着打扮却不男不女,衣衫形式虽是男装,但却是女人常用的粉底银花图案,左肩肩头还别着一支说不上名字的红色小花,他的五官眉目本已生的极为标致,可偏偏竟有施过粉黛的痕迹,腰间倒也挎了宝剑,但那剑鞘之上各式各色的珠宝玉石花红柳绿的镶嵌了无数。
一句话讲,进来的是个妖艳的有些过头儿的男人。
无双瞥了来人一眼,一种极端厌烦的情绪毫无掩饰的流露了出来:
“是你?你来干嘛?谁让你闯进我的寝帐的?!”
来人脸上略带汗珠,气息也有些不稳,从胸口的起伏看,是疾跑过来的。
“小人该死!小人不该闯进来,只是,小人以为公孙二公子在这里,因正有极为紧要的事情找他,所以才直接闯了进来。还请无双姑娘见谅!小人在这里不能久留,请姑娘告之二公子现在何处?”
“哼!慕容烈!朔哥哥已经好几天没回这里了,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咦?奇怪了,公孙二公子三天前就离开前线了,难道到别处去了?”这个被唤作慕容烈的人挠头自语道。
“朔哥哥三天前就离开前方了?”无双眼睛睁的大大的,也有些吃惊:“那他会去了哪里?”
慕容烈没有回答,急急地跺了一下脚,喊道:“要命!要命!找不到就要命了!无双姑娘,我要去别处找找,就此告别。”
着,一挑帘门走了出去,可一转身又回来了,面上换了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无双姑娘,你,又漂亮了,嘻嘻。。。”
“你!”无双把眼睛一瞪,娇咤道:“慕容烈!你等着!回头非让朔哥哥扒了你的花花皮!”
慕容烈吓的一吐舌头,赶紧把帘门一放,又消失了。
眼看着慕容烈跑远了,公孙无双才又百无聊赖的重新坐下。
抚琴的心情已经被这个妖里妖气的慕容烈搞坏了,堂哥又没回来。
无双的思绪从当下的无聊又开始想更远的地方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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