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被轻风吹的支离破碎,摇摇荡荡,一如美人儿摇摆不定的心。
“母亲,意澜没用饭就去祠堂跪着了,您听说这消息了么?”江意黛面露忧色,插在发间的金钗在微薄的阳光底下闪着亮光,将她的脸射的剔透般的白净。
二夫人杨氏手上正拿着个小折子,金色银线沿着袖口一直蔓到衣领处,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视线从折子上移开,淡淡的看了看江意黛,皱下眉,“她要去跪着就跪着去,你这么急做什么?她要受罪咱们谁也拦不住。”
江意黛也皱了皱眉,“可是……母亲……万一祖父真放过了她呢?”
杨氏放下手上的折子,挑眉道,“不放过怎样?放过又怎样?”
江意黛一时语塞。
杨氏叹了声,“是你让意婉去的吧?”
江意黛扯了扯嘴角,不屑的道,“她?还用我吩咐么?她自己巴巴的就凑上去了。”
杨氏的脸上也显出一抹轻蔑,稍稍沉吟,露出一抹笑,“她倒是去的及时,不管侯爷放不放过意澜,大房那边的心都给扰乱了,这会子八成去太夫人那里求情了。丘氏一乱,机会就来了。”
江意黛不解的看杨氏一眼,“母亲,什么机会?”
杨氏笑了笑,精锐的目里埋着令人猜不透的深沉,“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机会吧。”
“什么机会?”江意黛更加迷惑,既想不出杨氏说的机会是什么,又猜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杨氏笑的更灿烂,微微仰起头,“机会不会自己找来的,即使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她的机会已经来了,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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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微岸一回府便被守在二门上的丫头拦住,直接回了岸青园。
丘氏此时正心急如焚,饭也吃不下,只等江微岸回来,此时见他回来,忙迎上来,“老爷,您可回来了。”
江微岸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么急叫我回来,又出什么事了?”
丘氏便将江意澜去暖香院被侯爷撞见的事急急说了一遍。
江微岸也是又气又急,怒道,“满院子的丫头婆子愈发不懂规矩了,怎么不拦着点?病还没好还让她出院门。”
丘氏压低嗓音,回道,“老爷,是四丫头带澜儿去的。”
江微岸面色一暗,不再说话。
门口珠帘子哗啦啦一阵响动,丘氏跟前的大丫头碧青急匆匆走进来,朝二人福了一福,禀道,“夫人,不好了,二姑娘去祠堂跪着了。”
丘氏脑子一懵,心口一窒,“你说什么?”
“二姑娘在祠堂里跪着呢。”碧青一脸担忧,“奴婢已经去瞧过了。二姑娘怎么都不肯起来,说要赎罪,莫得坏了侯爷太夫人的感情。”
江微岸亦被吓住了,江意澜的身体还未痊愈,虽承了人参的神功,可不代表就百分之百的好了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碧青嗫喏道,“夫人,您方才去澜园的时候,二姑娘已经去祠堂了,我逼着月笼,她才说是姑娘吩咐谁也不准说出去的。”
丘氏心中蓦地一亮,两眼转了几转,眉角竟浮上一层笑意来,不但不再担忧,反而欣喜起来,“老爷,这下咱们不用担心了。”
她深深的看了看江微岸,目里满是欢喜,缓声道,“老爷,咱们的澜儿终于长大了,她,终于懂事了。”
江微岸心下仍在为江意澜担心,听丘氏如此说,倒是又摸不清根由了,不解的看着丘氏。
丘氏笑了笑,看看碧青,“碧青,外头不管谁说起姑娘跪祠堂的事,你都不要说话,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
碧青应声退出去。
丘氏笑着看了看江微岸,心头的石头缓缓落了下来,“老爷,您也不用再去父亲那里求情了,意澜今天做的很对。”
她顿了顿,“意澜做错了事自是要受罚的,她自己能认识到错误主动接受惩罚,这不是应该的么?再说了,她今日所做全是为了母亲与父亲着想,不是么?”
江微岸这才想通了其中关节,但他却不会往坏处想,他只想着这是江意澜的一番孝心,正如方才丘氏所说,江意澜终于长大懂事了,他心里自是欣慰,可,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不妥当的地方。
丘氏瞧着江微岸神色,虽猜不出他准确的想法,却也能猜个**不离十,但她并不说破,只温声笑道,“老爷刚从外头回来,理应先去母亲那里问安,再回来歇息。”
江微岸点点头,披了外衣,径自去了暖香院。
而丘氏则回到小亭子里吃午饭,这一顿饭倒是吃的有滋有味。
身子稍微一动,腿脚的酸麻便不停的传上来,江意澜明显的感觉到身上的不舒服,这身子太虚弱了,有好大一会她都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但她一直坚持着。她甚至拿出前世的至理名言来警醒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遗忘在这里,恰恰相反,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这满府的人都会知道祠堂里跪着二姑娘,他们一定都在关注着祠堂这边的动静。
她亦相信她期待的人一定会来,只是早晚而已。
她这么想的时候文江侯的前脚已经踏进了祠堂的大院门,他黑着一张脸迈着大步走进来,站在祠堂门口看着跪在里面的江意澜。
江勤跟在一边,微低着头亦不敢说话。
“你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犯的错受罚?”文江侯厉声喝问,忽然想起上午江意澜望着他时眼里的那一道亮光,他总觉得这个孙女儿似乎比往日多了些什么。
江意澜动了动身子,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酸麻,“意澜做错的事,即便受罚也补偿不回来的。意澜只恳求能消了祖父对祖母的气恼,恳求祖父不要让祖母因为意澜的失误而背上过失。”
文江侯眉头紧皱,如若这件事这番话换做旁人说,他一定会认为是别有用心的,可做这事说这话的是江意澜,从来不会在跟前做卖弄之事说巧话之人的二姑娘。
他忽然有些犹豫了,在这个当口上,他是应该借着这件事给自己也给钟氏一个台阶下,还是再狠狠的惩罚意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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