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书华起得格外早,任由橙心为其梳洗打扮,换上之前特意准备好的青衫白裙,头上再斜插两只翠玉玳瑁,画上清爽淡妆,看着倒也干净利落。
传了早饭上来,书华坐下之后,却并不急着拿筷子,心中开始默数,在数道第十下的时候,自家二哥的声音如常响起:“小妹,准备好了没?”
“我正准备用早饭,二哥要不要一块儿?”
他见到桌上整齐地摆着两副碗筷,再看看妹妹眼中满满的笑意,倒也不客气,“嘿嘿”笑了两声,随即撩起衣袍坐下来,拎起筷子当真吃起来:“相国寺的斋菜很不错,你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尝尝。”
“好。”
一边用饭,二哥顺带问清她们都带了些什么东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上。其实这事儿昨天就已经由二夫人派来的婆婆子和红秀准备好了,她们还特意为此列了张单子,现在见到二哥问得这么仔细,书华使了个眼色,让橙心当即将单子恭恭敬敬地递到少爷手上。
二哥只瞥了一眼,心知太太已将此事张罗清楚,也就没有接过来,吩咐道:“橙心,仔细看着些小姐,若是出了事故,我定然剥了你的皮。”
橙心亦知他对自己存有不满,满是惶恐地屈身点头:“奴婢就算舍了命,也会将小姐照顾的妥妥帖帖!”
书华只默默听着,将碗中粥饭拔了个干净。
用过早饭,君瑶与君翠上来收拾碗筷,而书华则领着橙心与君庆,在二哥的带领之下,大摇大摆地走出沈家大门,爬上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马车。
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将行李悉数搬上另一辆马车,君庆主动跑去帮忙,忙得不亦乐乎。书华撩起车帘子,见到后面那满满一车的木箱子,不禁有些汗颜:这到底是去小住还是在搬家?
“华姐儿,且等等,”四夫人领着兰静从大门内追出来,气喘吁吁地来到马车旁,吓得书华赶紧从车内探出上半身,准备下车见礼。
“不忙不忙,你这一上一下也麻烦!”四夫人眼低隐有水光,但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亲和的笑容。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与一袋银钱,塞进书华手中,“烦你帮个忙,将这些物什捎给书宁,他自小身子骨弱,可怎么受得了那份罪!”
书华心中疑惑,尚未发问,就被二哥拉回车中,他从书华手中拿出钱袋,跳下车亲自塞回给四夫人:“放心,书信我会帮四婶送给书宁,至于这些银钱您还是先收回去,书宁那边我自会为他打理,您莫要担忧。”
四夫人见他口气坚决,害怕自己说得太多反而招人嫌弃,到时候连书信都不帮忙带过去,只得小心点头:“那就拜托给你了。”
“嗯,”书才爬上马车,招呼车夫开始启程。
随着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缓缓驶动,橙心随二公子与三小姐坐在前面的马车里,而君庆则与车夫和车夫的婆娘一块儿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守着那一车子的行李。
书华望着手中的信件,再抬头看看二哥:“这个,怎么办?”
接过信件,二哥丢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这事儿交给我办就好,你莫要操心。”
既是如此,书华只得按下好奇之心,不好再多问,撩起车帘子的一角,悄悄看着外头的景色。
见状,二哥特意让车夫慢点儿走,自己则将信封细心收入袖中,不再提及此事。
时候还早,街上多是些做生意的店铺,逛街游玩的人并不多,而那些传说中的小摊小贩更是没有一点儿踪影。
询问之下,她才知道,马车经过的地方是汴京城内最为高档的“商业区”,能在这里开店的都是些财大气粗的富商,而来这里采买的买家,更加是非富即贵。自然而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摊贩绝对不能在这几条街上露面,否则,就会遭到“城管”的严厉打击!
不久,书华便看得腻味了,随手放下帘子,拿起二哥事先准备好的话本,静静地看起来。
二哥心中好奇:“怎地不多瞧瞧?若你这两日在寺中待得无聊,可以到这里来逛逛,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女孩儿家家的,别整天抱着书册不说话,该像其他女孩儿那般多多打扮,好让别人也知道,咱家小妹生得也是标致美人儿一个!”
书华轻轻一笑:“我可记得屋里那副水墨丹青之上,清楚地写着‘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几个字,它还是你送给我的,怎地现在反倒嫌弃我老是了?”
“不是嫌弃,只是希望你能开朗些,莫要总是闷不吭声。自打娘亲走了后,你整个人就越来越沉默,我原以为可以让你转移注意力,不再沉浸在不开心的往事里。哪里晓得你却越看越木讷,完全没了从前的活泼欢快。你大姐说得对,我护得了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你也该学着为自己打算了……”
知他是在为自己着想,书华心中感激,但瞧见他眼中的悲伤之色,随即咽下到嘴边的话,将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所以大哥将我送到相国寺,好跟那弥勒佛多多学习,整天笑得像朵菊花似的!”
二哥被她逗得哭笑不得,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你要真变成弥勒佛那般模样,看谁还敢娶你!”
兄妹两一路调笑,不时便到了相国寺。
亲自将妹妹送到寺中提前预定的厢房中,嘱咐橙心与君庆照顾好她,便领着尹阳走了。
橙心在房中收拾东西,君庆则去挑水擦拭桌椅,其实这里的家具都很干净,显然是常有人打理。书华坐在床边,看着橙心将衣裳物什一件件拿出来,目光最后落在了箱底的雕花红木小匣子,心中开始盘算跑路的事情。
现在在外头,只要甩掉这两个丫头,自己抱着匣子溜之大吉的成功性很高。只是……这匣子里的银钱虽不少,但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拿着这么多钱只怕是福不是祸;而且就算真逃出去了,她又没有一技之长,难道下半辈子就眼巴巴地抱着这只匣子坐吃山空?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跑路的念头很坚定,但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也很遥远,这叫她如何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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