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府也比不过卡伦家的任何一个。他只是比普通的孩子特别,某些时候比他们更冷酷更残忍而已。
这世间的种种肮脏污秽,从艾伦降生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就紧紧的缠上了他。
说实话,他能坚持着活了这么多年没有被他们折磨死,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跟着母亲游览过那么多的国家,待得最多的地方,却是它们各自的医院。
医院里有什么?生离死别?勉强可以这么说。
世界上最冷的地方在哪里?
北极?南极?
大错特错。
最冷的地方是医院。具体点就是医院的手术室。
停尸房?不不不,那里并不冷,虽然开着冷气。你能感觉到的只是身体的寒冷,而让你心里也变得寒冷的地方却是手术室。
唔,或许只有自己这么觉得吧。
死去的人,最后停留的地方往往是医院的手术室、高危病房和走廊。这三个地方是整个医院最冷最冷的所在,尤其以手术室为最。
那些鬼魂,即使白天在外面游荡不见踪影,到最后还是会回到自己死去的地方,盘桓着,不愿意离开。
所以艾伦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可惜他始终不能如愿逃离。
注定了与鬼魂们牵连的命运,就注定了医院成为他的另一个“家”。
如果不是遇到了卡莱尔的话……如果没有支撑到遇见他为止……
那么,总有一天,自己会变成恶魔。
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拥有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尽管艾伦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对卡莱尔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情感,但那种强烈的独占欲,以及面对埃斯梅时那种复杂怪异的情绪让艾伦明白,此生再不愿选择别人。
所以艾伦很怕,怕自己突然有一天死掉,失去一切。
非常非常的害怕,怕到夜不能寐。
弱小如他,连保护自己也做不到,更何谈永远和卡莱尔在一起。
变成吸血鬼?不,卡莱尔不会同意。而且,如果自己真的变成了吸血鬼,那么卡莱尔还会继续留在他身边吗?还会一直坚定的陪伴他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猜。
艾伦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看着特蕾西。
特蕾西没有回答他,看了他半晌,然后点头。
艾伦暂时将心里的计划压下,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特蕾西凹凸不平的脸,
特蕾西僵了僵身体,闷闷的回答:
特蕾西忽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艾伦跟着起身,发现小女孩身上的血流得更快更多了。
默默流血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特蕾西深吸了一口气。
艾伦不高兴的撅起嘴。
特蕾西耸耸肩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然后皱眉思索,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头。
艾伦善解人意的开口,见特蕾西同意,他想了想,然后问她:
特蕾西黯淡着眼眸,两只手抓紧身下的床单。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艾伦有些不忍心再问下去,特蕾西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夜色渐渐沉淀下来,雪寂静的落在大地上,掩盖了一切污秽。
深夜里整个世界都睡了
我睁着眼睛
透过窗纱漏出的月光
突然想起你
原来那个过去又回来了
以为早已将它深埋
却不知为何又拉扯我的心痛
想那时的我们那累累的伤痕
这一刻突然都变成了浅浅的,浅浅的感情线
命运选择了我们演出一场戏
我们就像木偶娃娃跟着线走线停
什么也选择不了
我希望你好好的你是不是都已经跨过
和我一样将那些片段藏在心房的某个角落
不去动不去碰
我希望你好好的自在的爱一个人
(注1)
——摘自艾伦小先生的日记《Carlan-Memory》
艾伦醒来的时候,窗外正在下雪。沉沉黑色映着雪,夜好像在闪着光。
他转头对着天花板的方向看去,然后无声的笑起来,伸出手向那里挥了挥,就像在和朋友打招呼一样。
艾伦平躺在床上,拥着被子翻了几个身,面无表情的说着一种陌生语言。
空气中隐隐有着波动,仿佛涟漪一样,荡起层层波纹——穿着一双红色圆头小皮鞋和白色袜子的脚就从波纹中露了出来,接着是一截小腿,然后是层层褶皱的黑色蕾丝公主裙……
红色的浓稠得发黑的液体静悄悄的蜿蜒而出,从染红了的白色裤袜里奔涌而出,铺天盖地的向着纯白色的厚地毯流去。
这诡异的景象看得人汗毛倒竖。男孩却面不改色的看着,就像对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脸上覆着黑纱的公主裙看起来年纪比艾伦小很多的女孩说话了,声音清脆如夜莺,却带着一股让人不由自主寒噤的冷意。
艾伦坐起来,看了看已经换了个颜色的地毯,并不打算出言阻止,因为他知道第二天它们会自己恢复原样的。他裹着被子往床边挪了挪,拍拍身边空出来的地方。
小女孩走过来,带着一身血腥爬上了床,摘下头纱——纵横交错的密如蛛网的伤疤爬了满脸,一直延伸到脖子下面,并且鲜血横流,不停的滴在床单上,很快就染红了一片。那些恐怖的伤痕就像丑陋的蜈蚣一样盘桓在小小的脸颊上,除了那双亮如星子的淡绿眼眸,没有一丁点儿完好的地方。
已经看不出小女孩原本的面貌了。
特蕾西问他。
艾伦将被子拉过来,盖在小女孩身上,然后和她一起躺了下来。
特蕾西学着大人的样子抚了抚艾伦的头,小手冰冷的感觉令艾伦打了个冷颤,小女孩急忙收回了手,那只手上同样带着和脸上一模一样的伤痕。
艾伦将她抱在怀里,像抱着自己的小妹妹一样,想要用体温捂热她冰冷的身体,尽管他知道这不可能。
特蕾西乖乖的任他抱着,一动不动。
艾伦咬了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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