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颔首道:“此事只言片语说不清楚,能否进屋详谈。”
虽是更深夜重,但含章并不计较男女大防,平素时候也不介意和男子秉烛夜谈,但很明显,今夜这样特殊的时候,赵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来此,怕是事关重大,绝不只是平日闲聊。含章猜测必定与今日这叛乱有关,事涉皇家权力相争,她身为边关武将,且家中长辈握有军权,本不应牵涉其中,但赵昱于她有恩,赵昕孱弱,如今情势急乱,她是断断做不到草率将人拒之门外,心绪起伏间已做下决定,便点点头,道:“好。”
赵昱紧绷的身体微微松了些,似是松了口气,他回身对护卫做了个手势,便拉着赵昕往屋内去。那护卫躬身做礼,走回到院角门边,开了门,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别院。
这样紧急关头,他两人一个护卫也不带,只身留在这里,不知有什么打算。含章颇有自知之明,若是自己身体完好时只怕还当得起一点用处,偏如今是个半残之身,小六又只是个小少年,连自保都无力,更遑论助人。
进得屋内,赵昱状若无意地临窗往外看了几眼,抬手将窗户掩上,隔去了屋外嘈杂,这才回身对含章作揖道:“今日情急,乃是来求沈小姐帮一个忙。”
含章也不多赘言,道:“王爷请讲。”
赵昱却不多说,只侧身走到床榻边,在床柱上微按了两处,便听得一阵细碎轻响,床榻往旁边移动了些许,后粉白墙壁上渐渐露出一道门洞,洞内漆黑一片,幽深难测,竟是一道密室。
在这屋里住了小半年,不知却是别有洞天,这太医局院落不下数十,为何偏偏安排这间有密室的所在给她养伤?含章瞳孔微缩,脑中思绪飞转,赵昱他身为平王,旁边不远的别院占地数顷,楼台庭院重重叠叠,若是真有心藏匿,其中又怎么少得了藏身之地?但他特地来这里,且路上为掩人耳目只有一个侍卫跟随,必然是认定此地更加安全。含章没那么自负,以为就凭两人之间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就能让对方以性命相托,其中定有别的缘故,而自己,只怕早已是他谋划中的一部分。
赵昱眉间仍未舒展,赵昕看了看兄长,又看向含章,欲言又止,几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正此时,桌上蜡烛噼啪结了个灯花,在静静屋内分外清晰。
这烛花声响仿佛打破了沉静,含章抿抿唇,笑道:“原来我在这里住了这许久,却不知道后头还有个密室。”她最恨成为别人算计的棋子,此时笑容中骤然敛了温和,竟有些许锋利从眼中透出,凌厉逼人。赵昕从未见过她杀气外露的样子,不由心里一紧,抓紧了兄长衣角,低低恳求道:“沈姐姐……”
含章便如没有听到一般,直直看着赵昱,赵昱不愿与她锋芒相对,微微偏开了头,为何这屋内会有密室,以及为何他们今晚会来此地,其中原委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他低叹一声,道:“此处是我预备的避就之所,也并没有要刻意隐瞒沈小姐的意思,而今日来此也是事出有因。若是小姐有什么疑问,事后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脸微侧向一旁,无意间露出颊边一道极细小的浅色划痕,本来在昏黄烛光下并不引人注目,但此刻正好在含章目光之下,她目力极佳,看得分明。这道划痕的来由,含章最清楚不过,思及那日篝火边他的温言相劝,不由心中微动,略一思索,便半垂下眼,摇头笑道:“这屋子本就是王爷所有,我不过是客居而已,谈何责怪之处。”语气和软了些,但却已是恭敬疏远,赵昱还要解释,却听得外头院墙边传来一片凌乱声音,似已近在咫尺。含章也无意再拘泥于小节,便打断他:“此刻不便多说,王爷先带着殿下进去躲避吧。”她手指着密室方向,自己却在桌边缓缓坐下,分明就是不曾考虑过自己也要跟着进去。
赵昱微怔,旋而了然,他眼中闪过复杂光芒,道:“那你……”
含章已经拿定主意,便屈指敲敲桌子打断了他,淡然笑道:“如果再不进去,可就来不及了。”赵昱眸色更深,沉默地点点头,便从袖中取了火折子,点燃洞墙上的灯烛,携了赵昕一同入内。
如夜色般乌黑的玄狐披风一角闪过,密室门又缓缓合拢,墙面平滑,严丝合缝,几乎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好个精巧机关。见门就要全部关闭,小六心中一急,忙道:“小姐,你怎么不进去?”
含章一愣,见小六着急摸样,不免摇头笑道:“我进去做什么?”对方分明是希望自己能帮忙遮掩,而不是一同躲避。小六只担心她的安危,并没有看出这一点。
她对生死之事看得比常人淡些,既然暂时想不透赵昱的意思,倒不如索性安然以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于是指着墙角因床榻挪动而出现的些许尘灰轨迹,低声道:“把那处的灰抹平,务必看不出破绽。”说着,自己起身将窗户开了半扇,再回身到床前半躺靠了,将被子盖在腿上。
小六见含章行动有条不紊,知道她主意已定,不会更改,便也只得按捺下心中焦急,用熬药煽火的蒲扇轻轻将地上尘灰扫开。然后如平日一般坐到屋角药炉前,捅开炉子添了几块炭熬晚上要用的汤药。
药罐子里的药和水都是提前备好的,不过熬了一小会功夫,就开始散发出浓烈苦味,徐徐飘到屋里每一个角落,冲淡了屋内曾有过的别人的气息。
含章半闭上眼,想着接下来的策略,左手习惯性去枕头底下摸明月,在惯常的地方并没有熟悉的触感,心下疑惑,再探入,却在角落里触碰到一快薄薄干草叶似的事物,取出一看,干枯发皱的黄色叶片,看得出原本的形状该是圆形,叶脉如骨架般凸出,勾勒出熟悉的线条,穿心莲的叶子。
曾有一段时间,含章喜欢摘了在手中把玩,不知什么时候遗落了一片在床角夹缝边。如今室外天寒地冻,院中的穿心莲早已枯萎零落入泥,无迹可寻,也只有这一片枯叶,还能依稀窥见往日形状。
含章正欲将叶片捧在手心细看,不妨右手有些异样,低头看去,却是明月,此刻正好端端握在手上,要找的东西原来早已找到,含章不由哑然,摇头漫笑。
正在这时,就听得院中一阵急迫脚步,踏在冻得坚硬的土地上啪啪作响,叫人背心沁出一阵寒气,透过开了的窗,能看见外面闪动的火把和被火光映成暗红色的身影疾速奔来,含章收起笑容,将穿心莲叶子小心放回枕下,下一瞬便身体挺直如满弦的弓,虚按住明月,严阵以待,同时低声叮嘱了小六一句:“等会儿不论如何,都不可轻举妄动。”
话音未落,“咔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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