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年一路上倒是极安静的,周二老爷心知方才外甥的一番话已叫这褚侯爷悉数听了去,本想替着侄女儿澄清一二,却几番张了张口,终究是暗自叹了口气,实在是找不着更好的说辞来搪塞这位当今圣上的知交信臣。
褚慎昀又哪里觉不出周二老爷的这一番犹豫彷徨,他虽面上瞧着威严镇定,实则心中也颇有些尴尬。原本这是周府内宅之事,他这贸贸然一脚插进来,却当真是有些失了分寸。
“唉”褚慎昀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这位周七姑娘如今是名声在外,今日她这表哥的一番话,幸而是我听见了,若是让梁王妃的人听了去,”他暗暗地摇了摇头,“却当真是要雪上加霜了。”
与这位周七姑娘的两次偶遇,又不期然钻入了他的脑海,“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褚慎昀心里头暗自琢磨着,“若说她勾引了梁王殿下?从前我是信的,可如今……”他习惯性地以手指敲打着膝盖,“宁折不弯,仗义机敏,还带着些小女儿家的细腻,甚而至于,倒像是还喜爱那些个易理之道?”
褚慎昀想着玉妍那日当街救了卖唱女,非但赠了银两与人,竟还将那女子的名字点评了一番的事儿,不自觉地就笑出来,“当真是个孩子的心性儿,纵是再怎么端庄、坚毅,那些闺阁里的小心思,妇人家的谨小慎微,终究是摆脱不了的。”
“回禀侯爷,周大人府上到了。”外头的车夫勒了马车,躬身儿回禀道。周二老爷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一般,他忙一骨碌起来,“哎呀呀,实在是有劳侯爷了,如今这到了下官府上,还请侯爷移驾,到敝人的家中喝上一盏茶。”
“呃,”褚慎昀如何听不出这位周大人并非诚意相邀呢,他也原本是要顺着这话头儿拒绝周大人这番相邀的,却尚未开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十分柔婉亲切的女子声音,“外头可是叔叔并表哥回来了?观棋快着,回去禀报了婶婶,让人摆膳吧。可算是回来了呢。”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儿渐渐就近了。周二老爷让这声音也惊了一愣,瞧着这位褚侯爷像是听得迷住了一般,便也顾不得在车上兀自睡得甜香的林松年,周二老爷一把就撩开了马车帘子,“妍儿,侄女儿,褚侯爷送我们舅甥俩回来的。”
那脚步声儿登时便住了,褚慎昀略抬眼向外头望了望,不算宽大的府门前并无佳人的影子,想是又退回了门廊中。
周二老爷回身儿瞧了瞧这位褚侯爷,“呃,侯爷,原本府中已备了膳,如今亦是将近戌时了,本该请侯爷入府用膳,也是容下官并内子好生酬谢您的仗义援手之恩,只是……”
他瞧了褚慎昀一眼,“得春楼中诸位大人还等着侯爷,实在是遗憾。待得来日,下官在酒楼中备下薄酒,还请侯爷届时大驾光临。”
若是在平日,或者褚二爷并不在意这些繁冗礼节,他本是一个极洒脱的人,从来施恩,也未必定要人回报的,可是今日,这周府门内的脚步声儿倒像是生生地踏进了他的心中一般。
吸引着他倒是真的想进到那府门中,哪怕就是瞧一眼,看看那位周七姑娘,她手上的伤疤可是全好了?再问问那一日,她扬的那漫天的红末,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儿。
“呃,周大人您如此盛情,本候若是一意推辞,反累得大人还要破费再摆酒席,倒是显得有些个不近人情了。”
褚慎昀冲着周二老爷拱了拱手,又瞧了瞧睡得依旧很熟的林松年,“这位公子如今也睡得熟,本候既伸了手,索性也不能叫大人心中日夜记挂着这星点儿的什么恩情,不过就是巧遇罢了,大人如此看重此事,实在是让慎昀惭愧。得春楼中的诸位俱是知交故友,改日再聚亦非不可。”
这话音儿落了,他便笑眯眯地瞧着周二老爷,外头这两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的,虽音量不高,就在门廊处的玉妍却还是听了个大概,她能想象得出,此时二叔定然是满面通红,虽然无奈,却也再无推脱之词。
玉妍捂住了嘴,她怕她一个忍不住,万一嗤笑出声儿了,可就当真是失了闺阁的风范了。“这位什么褚侯爷的,瞧着是个最严肃之人,怎么饶舌起来,当真也是难缠得很,二叔一介文人,整日里与那些书卷纸张文字墨砚打交道,又哪里是此人的对手呢。”
心里思忖着,玉妍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那日高府小霸王行凶之时,救了自己的那个男子,又送药又帮着包扎的,可不就是这一位?
太后娘娘与淑妃娘娘的那些个话一股脑儿都又一次涌入了耳中,“原来,就是他?”
这些个事儿都串串连连起来,玉妍也没了嬉笑的心思,她略侧头给听琴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放轻了脚步,慢慢就向着内院儿挪回去。
褚二爷的耳力十分了得,他虽与周二老爷打着机锋,却半点儿未曾放过了那府门之内的动静儿,听见有女子掩口而笑的动静儿,他的心里微微地颤了一颤,再细细听去,却有脚步声儿,极缓慢轻悄地向着院子里头去了。
“褚慎昀呀,褚慎昀,你瞧瞧你这是做什么?朱媛才不过去了几载,那般年幼的一个丫头罢了纵然父母亲属意于她又如何?宫中便是下了旨意又能怎样?梁王爷如今人在河北,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子,风流多情如梁王,又怎么舍得轻易放手?你,你真是痴心妄想了啊。”
“周大人,还是本候同大人一起扶了令外甥回府中歇息吧,这酒醉之人,见了风儿,怕是就要呕吐的,大人亦不必为今日之事悬心,慎昀自负君子之名,莫说是什么都未曾听得分明,纵是偶然间得窥了什么不该慎昀瞧见的,也必然是熟烂于心间罢了。并不会外传只言片语。”
一席话说得周二老爷无奈唏嘘了好一阵儿,“如此,便有劳侯爷了。”这二人合力架起了林松年,“妍儿你,你房中的燕窝儿可还尽够用的?你这身子虚弱,断不能缺了这个的。”林松年紧皱着眉头,柔声叨念着。
周二老爷让外甥这一句醉话,说得心中酸涩,眼中都觉得有些温热之感。“年哥儿,咱们这是在京城里呢,你妹妹的身子已是大好了”
“嗯,呵呵,好,大好了便好。”他的泪不知不觉就自眼中滑落下来,滴在了褚慎昀的手背上,“大好了就好,妹妹还喜爱何物?那苏绣的锦帕,为兄明日便遣人来送。”
“让侯爷见笑了。这孩子,这俩孩子,都是实心肠儿的,还请侯爷为他二人,为他二人保守这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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