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没用。
“你说要我来见你。”我说。
“是,可是……”她盯着我半天,叹了口气,“你该不会以为我就是要见你一面而已吧,我当然还有话要说啊!”
“我……我的嗅觉不是很灵敏……不是天生的,因为高烧的缘故,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很多以前都闻到的味道,现在都闻不到了。这其实也不是坏事,因为巴黎的很多味道都很难闻,闻不到正好。哦,对不起,我不是说你鼻子灵是坏事,只是……”她咬了咬唇,低下头揪着裙子,一只脚挠着自己另一只脚丫,忽然不说话了。
我觉得她果然很奇怪。
每一个经过我的鼻子探察的人,我都能知道他们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想要什么。就像我以前那个制革厂的老板,我在闻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绝对不能忤逆的,不然我一定会被却弄死。
但是我不知道这个小女孩要干什么,真是奇怪。
不过她说她的嗅觉不好,正常人能闻到的气味她却闻不到,这让我不由得有点鄙夷,当然我不会将我的想法说出来,少说话总是代表着安全。
“我那天偷偷跑进巴尔迪尼的商店,只是好奇,去看了一眼,我看见你在做香水,过程很神奇,真好看……”她学着我倒玻璃瓶的样子比划着,眼神亮晶晶的,“我也想有一瓶香水,是我也能闻到的,味道要令人觉得很舒服很快乐的那种,你能为我做一瓶吗?”
“不过我没有钱,”她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抱歉,我不能用钱买下你的香水。”
她要香水?
我没有立即回复她。
我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浅黄色的液体和一块帕子,巴尔迪尼教我把香水洒在手帕上,然后迅速把手帕掠过鼻子,如此嗅闻据说是最专业的方式。
其实我觉得有点可笑,但为了不让他觉得我是异类,我还是照做了。
我把沾过香水的帕子放在她的鼻子下迅速掠过,留下一阵淡淡的清香,这是我今天早上才调制的“迷雾的森林”。
这种味道令我觉得宁静而陶醉,然后我问她:“你闻到了吗?”
她的眉头轻轻皱起:“好像有一点,但是那块帕子过得太快了,我都忘了是什么气味。你把那个香水瓶子给我吧,我对着瓶口闻,那个比较浓郁,我肯定能闻出。”
她一脸信誓旦旦地看着我。
我哑口无言。
因为挥发的时间差别,香水的气味是分层次的,有前中后,她如果对着瓶口闻,我无法想象她闻到的是什么味道,但那一定不是我想呈现出的气味。
虽然她说她还残留一些“闻”的能力,但是对我来说,她和没鼻子的人无异。
我想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不可以吗……属于我的香味……”
她安静地看着我将瓶子和手帕收起来,失望地拿那双绿色的眼睛注视着我:“可你是天才啊……”
“天才?”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即使我如此确认自己的与众不同,她的这句话令我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在临走前又耐心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她反过来奇怪地看着我:“哪有什么为什么?天才就是天才,你的嗅觉是上帝的赐福,与生俱来的天赋,这是上天给你的礼物啊!”
她说的那么自然,好像我生下来就该是上帝的宠儿一样。
事实我压根不是,我出生就被母亲丢弃。
嘿,格雷诺耶,我对自己说——问完了,走吧,不要再见这个古怪的小女孩,怎样?喂,格雷诺耶,你站在那里干嘛,为什么还不走?
“那个……我要试试,试试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离开,脚却像在原地扎了根一样,我干巴巴地回答她:“不一定能成功。”
她却马上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会成功的,不是今天,也是明天,反正你总会成功的。因为你是格雷诺耶啊!”
不知道她是打哪对我来的信心,我觉得浑身都像有蚂蚁在爬一样,非常不自在。我想快点离开,她目光灼灼的视线让我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于是我胡乱点了点头,弓着身子转身迈开步。
她又在背后匆匆叫住我:“等一下,格雷诺耶先生,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
“阿黛尔,”我接话,“我知道。”
那天晚上,我听见那个男孩这样叫你。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