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
肖振宇重生了。
在逼死了自己的养父之后,肖振宇死了,然后又重生了。
肖振宇在接受了自己重生成为婴儿这件事后,唯一还清晰记得的,便是当疗养院打来那个电话时,自己心中那仿似被挖空了一块儿的钝痛感。肖振宇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从前他的心脏分明一直都是好好的。
肖振宇重生回了三十五年前,那时他还是个婴儿,也就几个月的样子,便被丢弃在了年仅十二岁的肖勉家门前。那个丢弃他的女人,肖振宇后来也曾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他有足够的能力调查自己的身世时,被对方察觉,而主动见了他一次。那次肖振宇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女人颤抖的双唇,想要唤自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唤他的尴尬。哼,一个丢弃了自己的女人罢了,本不想见她的,当时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去见了,后来一直后悔。
第二次,则是那女人濒死之际。许是觉得亏欠了他,竟然提出要将全副身家都作为遗产赠送与他。想想病床旁边,那人一干子女晦涩的神情,以及听他拒绝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便觉得好笑。
再一想捡到自己的那个男人,肖振宇心脏猛地一揪。
肖勉捡到肖振宇时,家里正在办丧事。
就在三天前,肖勉的父母死于交通意外,年仅十二岁的肖勉,从此成为了一个孤儿,彻彻底底的孤身一人。老天夺走了肖勉唯二的亲人后,送给了他一个孩子作为补偿。
不错,肖勉一直认为,肖振宇的出现,就是老天见他太可怜,赐给他的。于是,在父母离世的第三天后,小肖勉成为了更小的肖振宇的父亲。
对于当初只有十二岁的肖勉会毫不犹豫的收养被遗弃在他家门口的自己,肖振宇一直都不是很理解。毕竟,十二岁,还只能称为少年,是一个应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龄,但是肖勉却像一个成年人一样,学着怎么照顾一个婴儿,且还能照顾得非常好。
肖振宇被那个女人丢弃到了大门口,肖振宇看着那女人离去的背影一直没什么表情,自然,小小的婴孩除了哭和笑也流露不出太复杂的表情来。
在看到肖振宇的一刹那,肖振宇心中有着的莫名担忧一下子全部消失了。虽然知道按照过去的发展,捡到自己的人必是肖勉的,不过肖振宇心中还是有些忧虑的。作为一个婴儿,实在需要面对太多的不可能与不确定,太多他不可能控制得了的风险。
这一切,在见到肖勉后,统统都化为了心安。肖振宇觉得,虽然过往总总,到底肖勉永远都还是那个能让自己唯一放得下戒心的人。
当肖勉抱起他时,肖振宇看着这张熟悉的,年轻了三十多岁的脸,内心悲喜交加。肖勉长着一张娃娃脸,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并没有在这张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但四十多岁的脸,到底与十几岁的脸不同。那种经过岁月沉淀的沧桑,以及后几年在肖振宇这里受到的创伤,让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老态。
如今这般年纪,这般明媚无暇的笑脸,让肖振宇的心中多了一分坚守。前世种种仿如过眼云烟,那些他曾经犯过的错,那些无法弥补的伤害如今都还没有发生,这份笑容,他仍然还有机会坚守。
刚刚失去双亲,肖勉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怀中这孩子说不上多么灿烂的微笑在他看来,却如同天使一般。毫不犹豫的将婴孩儿紧紧搂在怀里,满心的空洞霎时被填满了,直觉温暖至极。
肖振宇看着肖勉的笑容,不禁有些愣怔。他有多久没看见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了?是在那个肖勉曾深爱着的男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之前,还是他这个做儿子的用一切嘲弄的语言羞辱之前呢?
小时候的肖勉在生活上算是比较早熟的,可能是因为在单亲家庭长大,小小年纪的他便学会了心疼每天早出晚归赚钱养家的肖勉。努力学习,做些力所能及的家事,给晚归的父亲留下一盏明灯。自己睡觉,自己叠被穿衣,凡是自己能够做的事情,绝不留给肖勉。
肖振宇还记得,他第一次尝试做饭时,个子不够高,踩着矮凳儿开了煤气阀,却在点火时,被突然喷涌出来的大火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火倒是没有烧到他,但是从矮凳上摔下来,却也将他摔得不轻。
犹记得肖勉回来后,一边给他擦伤的手臂上药,一边掉眼泪的模样。那么大人了,反倒要自己这个伤患人士来安慰,实在是够丢人的,也真够让人心疼的。
想到这里,肖振宇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缕口水顺着嘴角不可控制的流了下来。肖振宇黑线,不是说小孩子要到长牙的时候才流口水么,他才生出来三个月吧,怎么就要长牙了么!果然是除了哭和笑,一个婴儿的面部肌肉还不足以做出更复杂的表情来,所以他才会流口水?
肖勉端着冲好的奶粉出来时,正看见小宝宝举着短粗的小手,与满是口水的下巴奋斗着。轻柔的拿着小手绢儿给他擦去口水,亲了亲嫩嫩的小脸蛋儿,“宝宝等急了吧,等奶粉凉些了,爸爸再喂给宝宝哦。”处于变声期的少年,悦耳的嗓音中,暗含着一丝沙哑。这几日哭的多了些,嗓子也受了些伤,听得肖振宇心疼不已。
肖勉一直觉得,只有父子关系才是最亲密的,所以虽然他自己也才不过十二岁,却坚持自己是刚刚捡到的孩子的父亲。
肖振宇曾不止一次见过肖勉的泪水。肖勉这人,是个很容易感伤的人,甚至看电视时,也会随着剧中人物喜怒哀乐而微笑或哭泣。肖振宇觉得,他再没见过比肖勉更会哭的男人了。
虽然肖勉经常哭,可是最使肖振宇记忆深刻的,却还是那一次,仿似天塌地陷一般。不是肖勉式的那种啜泣,而是一种无声泪流。虽然没有从前那般哭的惊天动地,但是却使得肖振宇每次一想起,就觉得后悔。
“死同性恋、基佬、恶心、变态、不要脸、下贱、你怎么不去死……”这些恶毒的词汇,全部都是由他肖振宇口中吐出,用在了这个自始自终都爱着自己的温柔老实的男人身上。
为什么会那样骂他呢,这个最在意自己的男人,他只比自己大了十二岁而已。甚至在心理上,尚还不如自己成熟。
他努力赚钱,供自己上学,动用父母的卖命钱,给他做生意。一次两次的失败,钱都赔光了,欠下无数债务,他仍然支持并相信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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