啡,已经意识到对方有所试探。她琢磨不透来意,坦陈说:“对。”
“可是,你的能力让人吃惊。”
苏抗抗默然凝视对方,在傅立叶眼中她没有看到敌意,相反,她再一次赞叹遗传基因的伟大,相隔千年,居然还能再见那熟悉的眉眼,那自在又随性的表情。她平静地问:“傅博士是指哪一方面?”
显然傅大小姐也不喜欢人心的刺探,更欣赏直接了当的往来。她略略放松了些,说:“我听说你能看懂部分方块字。”
苏抗抗沉吟着问:“是周戉上校?”
傅立叶承认:“他前几天来过一个电话。”
“在我工作的地方,有位姓刘的大嫂也认识部分方块字。”苏抗抗审慎地说。
“那不一样,周戉在电话中语气非同一般的郑重。我了解他,他的态度证明说的话很重要。”傅立叶思索着,缓缓道出来意,“周家和我们傅家是多年的世交,可以说,在人类踏足于联邦土地之前,两家的先祖已经是好友兼战友。我们两家人,也有一个共同的心愿。”
她说到此处,话语为之一顿。苏抗抗的一颗心也随之一跳。
“身为同一个种族,文化能够传承下去是我们先祖的遗愿。但遗憾的是,千年来,因为各种原因我们已经遗忘了本源。像周傅两家,各有一些先祖的遗物,却对上面记述的历史不甚了了。周戉在电话中请我带你去探望周老将军,他的爷爷。周老将军自退伍后,一直在从事整理方块字的工作。当然,这必须征求你的同意。”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苏抗抗装傻。
“不妨直说吧。周家和傅家各自保存有祖先的一些笔记和手札,但是联邦建国过千年,在星球开拓期最艰辛的时代之后,各种族的文化已经缺失不少。作为后人,很羞愧的承认我们如今连祖先的文字也无法辨析其中意义。所以,一直以来,周傅两家在尽力找寻仍然了解一部分文字的人,帮助我们追溯到历史的源头。特别是周戉的爷爷,这是他老人家的心愿。”
相比较那一段历史沉珂,苏抗抗更感兴趣的是她失去的那一段记忆。“傅珽……傅珽先生也有留下笔记?”
傅立叶眼睛一亮:“你也感兴趣?”
苏抗抗无声点头。
“那——”
苏抗抗打断了她的提议:“如果可以提供帮助,我会尽力。但是我有个请求,能不能先让我阅览傅珽先生的笔记?”
傅立叶沉吟着,片刻后她下定决心:“当然可以。”
苏抗抗几乎是以梦游的状态回到家。
据傅立叶说,他们两家先祖的遗物都存放于恒温的藏室之中,所以只能提供给她傅珽笔记的影印版。作为交易内容,苏抗抗也答应了傅立叶,会以联邦语,也就是她记忆中已经演变的英文翻译出一个完整的版本,交还给傅立叶保存。
回家后,她忙于整理家务,心思却无时不刻地牵系于电脑。直到夜阑人静,她的指尖一次又一次地由光模拟键盘上划过,发现自己心怀怯懦,根本不敢点开那个文件夹。
老盖亚问:“需要我为你打开吗?”
“不!”苏抗抗情急地拒绝,“让我一个人呆着,好吗?”
老盖亚发出一个无奈的颜文字,随即消失。
苏抗抗在黑暗中不知静坐了多久时间,这才缓缓开启那个文件。
影印版本发黄发暗,但依然能辨认出第一页画着一只蓝色大蝴蝶,几乎占据了整个扉页。
记忆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几乎承受不住那种冲击。
那是来自于亚马逊的卡纳蓝蝴蝶。那年夏令营,傅珽因为毕业论文也跟随去了南美洲。星空之下,他们讨论各自的梦想,他们躲在一个狭小的帐篷里制作蝴蝶标本。
就是那个夏天,她芳心初动,暗自揣测他的心是否和她一样。否则,为什么他的论文什么选题不好写,一定要选择亚马逊濒临灭绝的蓝蝴蝶。
而他只是壮怀激烈地发誓:“抗抗,你看着,有一天我会筹建一个大基因库,集齐地球全部物种,包括这些将灭绝的。”
他的梦想实现了,她的呢?
苏抗抗眼睛发热发胀,她想伏倒在地,任由眼泪淌出一条河流。
但是流不出泪。他不知对她做了什么,她醒来后再也流不出泪。
浓郁的感伤积蓄在胸臆间,仿佛多年前,在那个国际空间站中,按下“清洗”的制动阀之后,亲眼目睹同类被液体腐蚀,骨肉消融的苏抗抗的心情。虽然那些人已经失去理智,陷入疯狂,持着各种武器冲进空间站,图谋杀死所有工作人员,窃走停泊在空间站空港上的盖亚号,但是,亲手令他们消失于世间的苏抗抗仍旧感觉自己双手染血。
她呆滞地站在合金玻璃之外,伤感又绝望,期待能从傅珽那里得到一个安慰的拥抱。而傅珽无知无觉,一双朗目满是喜悦地朝向她,“抗抗,希望就在前方。我预感到了,我的方向是正确的。就在刚才,实验的结果出来了,碳基和硅基基因融合生命体完全可以适应新星球的生存环境。”
忽然一声狗吠,苏抗抗打了个冷噤。室外,一辆车急速由门前掠过。
她依然无法克制胸口的抽搐,和喉间的哽咽感,手指颤抖地掀开第一页,上面熟悉的字迹,以她熟悉的字体,在纸上匆匆写下一句话:“我是正确的,实验的结果证实了我长达十年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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