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戉开车经过莱茵市区最大的银月湖,二月底,孩子们在冰冻的湖面上滑冰,昨晚下了一夜雪,主干道两侧的尾针树上挂着沉甸甸的积雪。
这座小城很受首都的大人物们推崇,长期耽溺于钩心斗角,最需要这种安详宁静的环境休养身心。而在那些大人物的孩子们之间,莱茵市最出名的恐怕是一间修车行。
车行位于莱茵市靠近近郊的平民区大街上,相当不起眼,和同行一样,店面分隔两半,一半出售配件和装饰品,另一半是蒸汽自动洗车设备。
周戉驶进这家车行,将钥匙丢给车行的小子。那个不足二十的小子看见是一辆普通的威尔曼电磁动力车,很是不以为然的表情,却在目光扫过轮胎和挡板时,眼中精光大作。
周戉问:“苏今天有上班?”
那小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说:“在后面。”说着钻进威尔曼,手指在仪表盘周围摸弄了几下,一幅见猎心喜跃跃欲试的样子,丝毫不把他这个主人看在眼里。
周戉的威尔曼虽说是最普通的的家庭型号,但动力引擎,内板装饰,电子仪表几乎全部出自联邦军方的太空战舰装配基地,等于是辆改装过的兼具防弹功能的雷神越野。
听康笋说,这间车行专事修理那种古老的手工制汽油发动机跑车,在业内很是有名,看这个小子的模样,确实是识货。
他穿过自动洗车旁边的过道,不起眼的门面之后居然是个很大的院落,堆放着从大型机械上拆卸的金属构件,上面昨夜的积雪开始融化,露出的金属外壳有的崭新,有的早已经被锈蚀。周戉目光扫过,心中判定这间车行的老板不止靠修车养家,恐怕主要的来源还是销赃。
包围院落的是一排厂房式建筑,他朝最大的一扇门走了过去。
这些厂房和民用船坞有些相似,金属框架结构,内里宽敞,靠墙而立的是一排两层式机械停车架,此时架上有几辆色彩造型相当酷炫的昂贵跑车,再往里走,无数电动工具和周戉说不出名字的修理器械胡乱摆放着,蓄电池包装箱和油污散布于地板。
这和他平常光顾的俨然太空舱般洁净的修车行大相径庭。
张望间听见一个女声说:“底盘钣金锈蚀是融雪剂引起的。这样的天气开这种跑车出去路面,是嫌命长还是报复社会?”
接着一个粗重的男声低估了句什么。
那女人毫不客气,“封釉懂不懂?……老板就不能进点高端设备?总不能转向主销和前轴螺丝全靠我人工手动上润滑剂吧?……球头拔离器!快点!”
随着这命令语气,周戉眼前仿佛浮现一张不耐烦的脸。周戉想,如果是正常女性该如何讲诉这段对话?斧头哥,你知道封釉是什么吗?我们可不可以购进一部分高端设备?人工手动上润滑剂很辛苦的呢!还有,请帮忙递过来那个球头拔离器。
莫名的,吴巧臻斯文柔软的语调与那个女人不驯的神情在他脑中融合,周戉边往声音的来处走去,边打了个大大的寒噤。
绕过一排双层金属陈列架,后方是一片空旷的场地,电动气压千斤顶将一部鲜红的怒鲨举起,那个女人躺在一张滑板上,大半身体被跑车遮挡,两只脏兮兮的运动鞋露在外面。
一个矮个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衣,工作裤用一条皮带勒紧在小腹之下。他四肢细溜溜的,肚皮却圆滚滚,看起来很是滑稽。听到女人的话,立刻拿了一件工具,从车底递了进去。
“三向调节金属扳。”
“开口销钳。”
她每一声令下,那个矮男人马上能机智地找到工具,配合得很是默契。
周戉安静地站在陈列架的阴影里,直到那女人脚蹬地面,娴熟地滑动身下的汽修滑板,将自己送出底盘。听见她不乐意地哼哼着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他这才咳了一声,以示存在。
苏抗抗刚取下手套,听见这一咳,转过身来。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瞬即恢复到过往的样子,抓着那对油腻的手套,两掌撑在后臀上,微侧着头,看了他两眼,便当周戉不存在般,对身旁的矮胖子交代:“我跟老板请了假,先走了。剩下的小活儿你今天清完。”
说完,她从周戉身边擦身而过。
周戉踏前一步想跟上,哪知苏抗抗又调回头,嬉皮笑脸对矮胖子说:“肥蛙,钥匙。”
“师傅,你别难为我。”矮胖子愁眉苦脸的,“老板知道会要了我的命。”
“少废话!”
矮胖子拖拖拉拉摸出一把钥匙来,苏抗抗一下抢去,得意地抛起又用掌心接住,“明天回来教你动平衡调整。”
那矮胖子大喜过望。
两人交谈间完全忽视了周戉,直把他当做透明体。周戉只得紧跟苏抗抗的脚步:“喂。”
她在一辆雷神越野前停步,拉开车门望向他:“有事?”
周戉从没见过那么明亮的眼睛。但凡美丽的女人,眼睛往往能传情,时而柔媚时而哀婉,但她不,她的眼睛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清澈,毫无杂质。
但她明明是最神秘的,最难捉摸的。
苏抗抗不耐烦,“没事我走了,有事上来说。赶时间。”
说着她已经发动雷神,周戉当机立断,刚关上门,越野强悍的动力系统低沉地吼一声,冲出了车行。
这是第二次被迫坐上她的车,周戉想起上回洛基山的经历,系上了安全带。
苏抗抗瞥他一眼,“在城里我向来遵守规则。”
“这是在鄙夷我的谨慎?”
“废话。有什么事?”
周戉满腹疑问,不知从何开始。他回忆从虫洞逃生的一幕幕,然后说:“我才从角兽座星云的空域回到联邦主星,昨晚到家。”
不能否认,他的声音非常好听,特别是此刻,语声低沉迟缓,带着一丝不确定,剔除了以往高踞人上的那种奇怪的尾音,更有磁性,更醇厚,像大提琴的音色。
苏抗抗瞥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研判的目光。
周戉问:“你最近也去过那附近?”
“什么意思?”她莫名其妙。
这女人明明灵慧能干又善察人心,却总是装傻。周戉看着她,眼神渐炽烈:“你去过角兽座星云附近,那个虫洞周围,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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