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弃

    据说大哥出生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所以我的生辰被师傅定在了今年皇城的第一场雪中。

    兴许是即将要踏上皇城，成为未来皇者祭品的原因，我第一次被允许上了所谓至高无上的家宴。

    家宴上人不多，父亲，茹姨娘，小妹，师傅，大伯，现做影子侍卫的三叔，以及父亲不久前新纳的芸姨娘。芸姨娘是茹姨娘的侄女，仅比我大一岁，从小生活在东瀛，举手投足间一派“异域风情”，很快便讨得父亲的宠爱。

    不过七个人的一顿饭，价格却比家中所有小厮一年的工钱加起来还多，另我颇为惋惜，这钱留给我多勾搭几个黄花姑娘也还算不辱使命，可若是它知道自己最后还是化为那剩了大半却直接倒掉的菜，估计会嚎啕大哭起来。

    “咦？这就是茵姐姐家的那位小子吧？真是生的好生漂亮。”茹姨娘仰头望我，神色有些许诧异，想是那么多年没见过我这么个人，早忘了我的存在。

    “茹姨娘，好久不见。”我微微欠身做揖，算是打过招呼：“阿歆不过一个男人，怎能用漂亮形容，倒是小妹……”

    “阿歆哥哥就算是个女子，又怎能有我这般倾城之貌？”恭维话被从中切断，我略为不爽的抬眉，正是曹操，啊不，小妹驾到。

    再见时小妹没了五年前的那种灵气，五官深邃，皮肤白皙，一如小摊子上灵巧婶婶造出来的瓷娃娃，精致的可怕。

    —— 真是越长越庸脂俗粉。

    我不由腹诽，那种心情不知是嫉妒还是什么，只能安慰自己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在这里不忿也是无用功。

    随着最后一截香化为灰烬，家宴总算是开始了，期间芸姨娘主动为大家献舞，我托腮看着父亲夹杂着不明情绪的双眸，暗自估量着不出一年，这芸姨娘也该给家里添个老四了。

    相比于我的漫不经心，茹姨娘则眯着眼琢磨些什么，也不知在心底里骂了对方多少次狐狸精，小妹似乎对于这种事司空见惯，并不计较，只是呆呆的望着我…该死，她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对于我这种粗人来说，美食，美景，美人果断是人生的三大诱[。]惑，今日难得共存，我竟对此有些忌讳。

    看大家纷纷动筷，我也不客气的夹住一只鸡翅，刚准备送入口中，却在阿爹眼神的威慑力下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到小妹的碗里，嘴上还尴尬的打着圆场：“小妹身子骨娇弱，应当多食些荤菜来补一补。”

    这话也没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丞相府千金，身子之娇骨，自然能甩我们这些粗人几条街。

    “这年纪了还没有管家高，阿歆哥哥也应多吃些。”

    …。亲爱的你想我跟管家一样身高八尺吗？？？

    看着碗里被小妹夹上的辣油鸡心，额上青筋欢快的跳动着，伸筷子不动声色的将鸡心拨去一边，且不谈我不喜辣，可这动物肝脏我可是没那个勇气碰。

    对于饮食，我有些过分苛刻，不喜辣，不食肥肉等过分油腻的东西，不食动物肝脏，不沾鸡，牛，羊，猪，鱼以外的动物，惧怕有明显动物特征的食物，偏好甜食……

    师傅嫌我挑食的厉害，可毕竟我长这么大从未亲手结束过任意一种生物的生命，在野外被困了三天也只是采野果充饥，连触手可及的野兔都不敢杀，当然，那只想要吃我却不小心被我绕晕而撞在树上一命呜呼的狼不能作数。

    “阿歆。”这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听到他念我名字，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一声。

    “爹？”我以折扇掩面，轻声唤道，依稀可见握扇的手有些颤抖——他……他会说什么呢？会不会有一点挽留？即使只是一点点……也好。

    “这次你去皇宫，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保护世子吗？爹，这事…我十三年前就知道了。”原来是这个，我有些失望的放下扇子，拿起身前的酒杯浅斟，提到胸口的心脏也慢慢沉进了肚子里。

    “不，我要你进宫窃取两样东西，御林军分布图和皇家玉玺，当然，如果你能刺杀的了离世子苏惘更好，省了我们的麻烦。”

    我微微一愣，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但还是及时收住了情绪，没把那酒倒在昨日新买的骚粉……啊不，桃红色衣服上。

    “哦？爹这是要谋朝篡位？即使吩咐……也不需要如此光明正大吧。”

    “当今皇帝昏庸无能，长子苏汀心机深沉却贪恋美色不成大器，长女苏姝文识尚好，只是已于外族连姻，幺子苏锦不过十岁却形如老者想必寿命亦不长久，离国气数已尽，是到本相接手的时候了。”

    “师傅在这里，爹也真说的出口。”我不由觉得好笑，可到后来，却觉得自己比较好笑了。“阿歆难道还不知道，你师傅神谨这辈子的宿敌，剑王沉鞥，就是他自己么？”

    我转头，正好对上不知何时戴上面具师傅，楞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