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绣眉点翠早早过来服侍苏帘洗漱更衣,太监小凌子也已经领了早膳,一碗热腾腾的熬乳茶、一叠莲花卷和一荤一素的小菜,苏帘已在空间里吃了不少水果,早晨胃口不盛,故而动了没几筷子,瞥见点翠照旧是那副馋得快要流口水的样子,便赏给她吃了。
做答应的日子,实在是闲散得很。平日里也没人来串门子,她每天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跟猪没什么两样。
偶尔皇帝来景仁宫,也不会往后殿来。她虽然挂着皇帝小妾的名分,但实际上并不需要正的去侍寝,皇帝有三千佳丽,估计也不记得有她这号答应了。
苏帘是个能宅得住的人,只要没人来打扰她的安逸日子,这么猫个三年五载是不成什么问题的。毕竟外头朝堂在和三藩打仗,世道也不怎么太平,她虽然有桃源世界可以逃出皇宫,但是为了生命安全考虑,短期内还是观望一下比较稳妥。
天气愈发炎热,听点翠说南面的战局进入胶着之态,皇帝也很久没有驾临景仁宫了。而佟妃的生辰却近在眼前,到底是办还是不办、大办还是小办,还是未知之数。
虽然还未定下,绣眉却已经建议早些准备寿礼了,她早有心帮着苏帘抱佟妃的大腿,如今正是个好机会。绣眉觉得,仁孝皇后大丧过了,佟妃生辰肯定会大办。
苏帘翻腾了一通自己的家底子,有不到一百两的存银,其中五十两是吴贵人给的,两只素银的钗,都是二两重的,一个绿玉的玉簪,一对米珠耳环,一对颜色暗淡的飘花翡翠镯子,几个还算鲜亮的绒花,一盒绣眉新作的绢花,仅此而已。
“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要是送这些只会惹人笑话。”苏帘清楚,她这点东西,怕是佟妃身边有头脸的嬷嬷家底子都比她厚吧?
苏帘思忖了一会儿,看到放在昼床上的*同春纹样的圆枕,心中微微一动,“不如你做些精致的针线预备着吧,嗯,就做一对和合如意的引枕,不要圆的。做成长长的,中间凹,两边凸的样子。”
绣眉可没听说过有中间凹两边凸的奇怪引枕,故而很是纳罕,从来引枕都是圆的,小憩只是枕着,闲坐可侧身依偎着两用。
苏帘定定道:“你只管做就是了,这样的引枕,人腰靠上去才会舒服呢,记得棉花絮得厚实一些,面料要透气好的、凉爽的才好。”
绣眉拗不过,只得听从。
苏帘要求的护腰引枕也不难做,绣眉绣花样绣得很认真。和合如意,是由盒子、荷花、如意组成的图案,“盒”与荷花的“荷”喻和合,灵芝是如意草,故而加在一块就是“和合如意”,它象征夫妻琴瑟和弦,福禄无穷,是极好的意头。
一对和合如意的护腰引枕,足足花了十日才完工,上头的荷花绣得最好,绿叶配红花,袅娜聘婷,连荷叶上的露珠都绣得晶莹闪闪,可见是费了心思的。苏帘原打算等绣眉绣完了这对腰枕,让她也给自己做几个的,但是瞧着她绣花样绣得眼睛里都是血丝,便暂且不提,叫她停下几日针线再说。
到了六月底,也正殿佟妃果然派人来请了,因三藩战乱,佟妃的生辰并不大办,只在自己的景仁宫正殿,请几个交好的嫔妃,还有景仁宫的上下嫔妃去贺一贺也就是了。
来传话的是佟妃身边最信任高嬷嬷,她不过规矩十分周全,并未因为苏帘只是个七品小答应而欠礼数。高嬷嬷看了一眼苏帘的穿着,不禁眉头略皱了,苏帘穿得是绣眉亲手裁制的卷草滚镶的湖蓝绫子料子的旗服,下头花盆底儿鞋子也是同样的料子和纹样,苏帘觉得好,高嬷嬷却忍不住提醒道:“请小主换身衣裳再去吧,时辰还来得及。”
苏帘想了想既然是生辰,穿得鲜红一些应该比较好,便入屋换上了之前的那身浅桃红绣着葡萄缠枝的旗服,头上一侧也多带了个鹅黄的绒花。
高嬷嬷的眉头依旧舒展不开。
苏帘浑然不觉,笑着对高嬷嬷道:“这样的日子,穿这个颜色相比喜气。”其实大夏日的,她更喜欢蓝绿这类清爽的颜色。
“小主……”高嬷嬷似乎想说什么,瞥了一眼那半掩着的衣柜,瞧着也没有太体面的衣裳,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景仁宫正殿有些空落落的样子,时辰尚早,上位佟娘娘来没来,几个要紧嫔妃也还没到,来的都是坐在后排不显眼位置的,瞧着应该是贵人常在答应庶妃之类的。规矩如此,位尊者通常不会先到。
至于预备好的生辰礼,进殿就由绣眉交给了专门负责收礼的太监,并登记造册。绣眉用了个两个大大的锦盒,方才把腰枕塞进去,太监只轻轻开打开一眼,并不声张,只默默记下,答应乌苏里氏献和合如意靠枕一对。毕竟来的人身份家底不一样,自然有贵重有轻,如此也是保全送礼人的颜面。
绣眉却低声嘱咐道:“徐公公,这引枕唤作‘腰枕’,倚着腰肢会格外舒服。”
徐公公嗯了一声,和合如意引枕后头又加上了几个描述的字眼。
高嬷嬷引苏帘去了西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请她坐下,便告退了。殿中常侍的宫女给苏帘奉上了热茶,苏帘便闷声不说话,做起了隐形人。
只不过她想做隐形人,来客中却有人认出了她。正是贵人乌雅氏,她今儿穿着的秋香色团花蹙锦的旗服,肩披着件胭脂色暗字福寿纹的闪缎斗篷,瞧样子大约是刚进殿中,一身装束比那日更见华丽。
乌雅贵人眉眼柔和,五官端方,脸上透着和气,轻携了苏帘的手,语气温温柔柔问候道:“有几日未见苏妹妹了,瞧气色比之前更好了几分。”
乌雅氏位份比苏帘高,便屈膝行万福。
乌雅贵人也还以万福,她柔语轻声,关切殷殷:“之前是我心急了,妹妹可莫要怪罪。”
苏帘急忙带着几分惶恐道:“姐姐严重了,我原还一直以为姐姐生我的气了呢。”她越是温和,苏帘越是不敢造次。
乌雅贵人轻轻一笑,“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见外呢。”说着便携着苏帘的手,一同坐下叙话。
苏帘不得不承认,乌雅氏是个非常有亲和力的人,说话温温柔柔,又十分认真的样子,对她一个小小答应都如此礼待,怪不得连底下的宫女都说她的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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