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等待的一切,终于在一个晴朗的春夜发生了。
那是刚过五月,叶子开始伸展繁茂,新结的小果子在阳光和雨的交替中,渐渐有了尖尖的模样。
白天的闷热之后,晚来的凉爽的风吹响树梢,送来一丝丝沁凉。
我正在房里练字。
从前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拿着笔,按着字帖一幅一幅地临摹名家手笔,但是现在的我,早已可以拿着一支笔,在房里一动不动呆着一两个时辰。
人生的际遇难以猜测,人的改变也不可预见。
屋顶有细微的响动,很轻,如果这不是这个夜里太过安宁,或许还不会被发觉。
我凝神细听了一会,复又专心练字。
放下戒心才不会被察觉已经知晓。故纵欲擒,这个故事,我的记忆尤为深刻。
很快,那细微的声音越来越近,我仍旧一动不动。因了我的吩咐,承侯派来暗中保护我的人,现在也必定潜藏在某处,不动声色。
一阵劲风准确无误地朝着角落的灯火袭去,堪堪飞过我的后背,掀起一阵寒意。
啪一声,周围一片黑暗。
我刚放下笔,就感受身后有一个强劲的压力袭来,很快,我的嘴巴被捂紧,我没有挣扎,或者说根本来不及挣扎,一股奇特的气味从我的鼻腔钻进去,很快令我意识迷糊,不省人事。
简单利落,神不知鬼不觉。
当我悠悠醒来,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却让我大大地吃了一惊,这不是云苏宫么?
我早就以为在我离开之后,这座宫殿也会随着我的消失而消匿,现在却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醒来,实在叫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让我更应接不暇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
绿竹、红珊、甚至还有小狸,她们如此鲜活地出现在我面前,如同梦境一般。
我不相信地狠狠掐了自己大腿,发现实在疼得要命。
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我,绿竹、红珊和小狸像走丢的孩子终于遇见母亲,大哭着跑来扑到我怀里,哇哇地大哭。
我本来很是感动和震惊,却被这从没遇到过的哇哇大哭吓着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们。
这悲喜重逢是我不曾预料到的。
等他们终于哭够了,从我的怀里抬起来,双眼红肿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无奈地整理被他们哭湿了衣服,心里翻滚着各种滋味。
此番前来,不是为了重逢,此番的凶险和结局,我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有他们,或许更好,可是偏偏世事就是这样,不如打算,不尽如意。
小狸哽咽着,停不下来,好似瘦了一圈,脸上本来胖嘟嘟的肉现在全然不见了,整个人也好像黑了一圈,在这个三百六十五天极少有机会照到阳光的宫中,可想而知她受了多少苦。
绿竹和红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想起那时在监牢中,江舒桐对我说一定会好好对待他们的,如今看来这些苦一定都是拜她所赐。
虽然他们都吃了不少苦,但重新看到他们四肢健全出现在我面前,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有缺胳膊瘸腿,也总算是一种安慰。
小狸还在断断续续地抽抽噎噎,怎么都止不住。但就是这种状态下,依旧不忘八卦这一年我的际遇。
我省略了大概,只说自己被好心人所救,这期间在别人家中无忧无虑生活着。
他们听得半信半疑,但很快被重见我的喜悦冲淡。正如他们所说,过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又在一起了。
我心底有说不出的隐隐担忧,事情好像不会如预想中那样顺利。
很快有人上了糕点吃食,我才想起自己许久不曾进食,于是招呼大家一起围在桌旁,一边吃食一边聊聊这一年大家各自的际遇。
小狸描述故事的能力依旧毫不逊色,在她一字一句的描述下,我好像看到了那一幕幕真实地发生在我眼前。
那天晚上我被带下去之后,小狸茫然若失地看着众人渐渐消失,她愣愣地看着重新晴朗的天空,等了许久才想去自己应该回去,找人帮忙。
但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而且以前每一次我出事时,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找我哥哥,但现在哥哥不在了,所以小狸一下子也懵了,不知道怎么办。
等她想起来必须将这些以最快的速度高告诉我爹娘,人群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周围一片冷噤,刚刚的寒意依旧蔓延。
小狸急匆匆地往宫外走,却不料在第一道门就被拦住了,守门的侍卫说已经下了命令,不许云苏宫的任何人出宫。
小狸不依不饶用尽一切办法,甚至拜托一位平日关系很好的太监,希望他能帮忙出宫告知一声,也被断然拒绝。
然后不久,似乎人们终于想起她来,将在宫中游荡的小狸重新押回云苏宫。
云苏宫被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云苏宫半步。
那一段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段艰难的事情。困在云苏宫,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管用什么方法打听,谁也不肯告诉他们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就这样囚禁了大概四五日,忽然有一日,云苏宫冲进大批的人,那些人不像宫内的人,气势却嚣张。看到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小狸还以为她们的死期到了呢。
没有如他们想象,那群人不是来杀他们的,但却是来折磨他们的。
一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陌生女子,站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昂宣布,从此她就是他们的主人。
起初绿竹不服,说了一句:“我们的主子是苏妃娘娘。”
立刻被扇了两个耳刮子,红肿了脸。这一个下马威使大家不敢再轻举妄动,乖乖成了一个陌生女人的侍女。
很快这位名不经传的女子被封为皇后,小狸才察觉到其中可能有某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即使被皇后虐待着,即使每一个时刻他们都想爆发大不了一死,但唯一庆幸的是,她们从皇后的口中知道了我原来并没有死,而是失踪了。
于是他们心存侥幸,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我。
上天好像听到了他们内心的祈祷,一年之后,他们终于又见到我了。
我抚着小狸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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