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雪白的长衣,在火光中和通亮柔软的长剑一起,在我眼前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从来没看到过他如此帅气的样子。
我长舒一口气,感觉前所没有的轻松。解除了生命的危险后,眼前的打斗开始像一场精彩的表演。
哇,那身姿,右边的一个漂亮翻身,轻松地杀得对方失了分寸,逼得黑衣人转攻为守。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有力气,我真的想为他鼓掌喝彩。
呲,长剑划破,胜负已分。一黑一白在微弱的灯光下同一时间旋落。
我的心提到嗓眼,谁赢了?
虽然他的功夫很好,但对手也不弱。我在经历了这些之后,开始对凡事抱着悲观的态度,我太害怕抱了很大的希望,最后得到的却是失望。
这种失落,犹如一场需要经历苦难的洗礼。
啪,一分钟不到,本来好好站着的黑衣人忽然倒地,我吊在嗓眼的心才算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任由自己也倒地不起。
朦胧中,好像有人轻声在我耳边一直念叨着,笨蛋,笨蛋,笨蛋。
我不想回应,下意识地扭着头,然后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把我抱起来,让我放心沉沉睡去。
再醒来,有种脱胎换骨的重生之感。
这是一间不知在何处的简陋屋子;周围是简陋的床帏,我从没见过如此简陋的东西,就连被子也是粗糙的麻布,很重摩擦到皮肤,还会沙沙作响;窗子简单而隐秘,用大量的草丛编成,打开和关上都极容易;屋顶半弧形,上面用枯黄的草一层有一层地重叠着;屋内的家具没几件,只看见一个桌子,两张凳子;墙上挂着一只巨大的斗笠,上面的水还未完全干,外面的天气明亮而空气清新,昨晚应该下雨了。
我的视线从这头再到那头,虽然简陋,但我的心是雀跃的,因好不容易捡回的小命。
可是,还没等我在重生之感快乐多久,旁边桌子上那一碗乌黑的腾升着袅袅轻烟的东西,就把这种快乐打击得七零八落。
苦药,我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个世界上我最害怕的东西。
就在我算计这如何让眼前这个东西消失的时候,门适时地被打开了。
进来的人,一身的白衣。
我做贼心虚地将视线从汤药移开,希望他没有发现。
他像没事人一样,走到床边,毫不忌讳男女之别,伸手探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躲,却被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是救命恩人,我也就不敢造次,乖乖地等他摸完。
他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身把桌上的汤药端来。
我仰头看着他,恢复了力气后的我,感觉现在精神百倍,再也不需要吃什么苦药。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将奄奄一息的我就活过来的,但现在的我,确实希望再也不要喝汤药了。
他自然看得出我的抵抗,但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我不要喝。”终究还是没能理直气壮,只是小声地抗议。
“接着。”他像是没听见,命令我道。
“快喝,以后一天三顿,顿顿都不能落下。”他甚是威严地宣布。
“什么?”这句话实在让我太惊讶了,以至于双手端着的药碗被我晃了几晃,成功地洒了一半在床上。
被子接收热气,袅袅升腾。
我小心地抬头,正好撞进他严肃又意味不明的目光中。
“你,”许久他才憋出这一句,“真是不知好歹。”
我用这不是我的错的无辜眼神,跟他解释,这都是他的错。
他一拂袖,转身出去了。
当然不久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自己有多么的不知好歹。据说那一晚药集齐了这个世间最珍贵的五种药材,价值百万两,而我将五十万两轻易地洒进了被子里。
真是最奢侈的浪费。
幸好,那半碗药,在我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乖乖地喝完了。
他出去后,一直到晚上没有再出现,那句从他离开那一瞬间就打算出口的对不起,一直放在心口上,无法出口。这让我很不安,他会不会因为生气就走掉了呢?
猜测一直到我独自在黑暗中待了很久,一点一点开始失去期望,他突然推门而进,才终于结束。
在满室的黑暗中,他的脚步很急,很凌乱。
只是脚步声,也让在黑暗中后悔的我很是开心。他回来了。
“你是笨蛋吗?天黑了连点灯都不会吗?”他一边点亮蜡烛,一边责备。
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经过几天的调养后,我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已经能下床活动。
终于有机会再一次沐浴在阳光地下,错失之后才知道阳光多么的可贵。从前每到夏天就埋怨太阳的毒辣,实在太不应该了。
春天的野外,每一处都充满勃勃生机。小草疯长,花朵盛开,小泉叮咚,阳光温暖,清风和煦,虫儿在旁边飞来飞去,也不知道它们在忙些什么。
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我这样告诉自己。
从前的姜苏已经死去了,现在的姜苏是一张白纸,兴致勃勃地站在人生的起点,即将开展新的人生旅途,不管未来好坏,依旧用最真挚的心,笑着活下去。
哥哥,这就是你的愿望吧?我会做到的,不会辜负,不会给你丢脸。
人生是一场珍贵的馈赠,这是我在经历了这一切后,唯一的收获。
不知什么时候,承侯站在我身后,我一回头,就看到他白衣胜雪站在青青的草地之上,旁边蝴蝶环绕,身后大片的野花盛开,艳丽一片;他摇着折扇,一下一下,就如花中总被人惦念的风流人士。
我背对着阳光,脸上一片暗影,对着他,嘴角慢慢弯成好看的弧度,笑了。
多年后,承侯说起这个场景,就形容这是他人生中最难忘的瞬间,看到的那一瞬间灵魂好像要脱壳,随着这美好的春光翩翩起舞。
后来承侯把这场景作成一幅美人图,摆在简陋的案台上,日日欣赏,百看不厌,而且每次都骄傲地对我说,又有新的发现呢。
我站在原地,嘴里轻声念,只有自己听见:承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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