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在殿外看见已经久违的哥哥，他的脸有点瘦削，但依旧是那么精神，那么风流倜傥。
我张开双臂等他将我抱入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鼻子不由得一酸。
多久不曾拥抱过这温暖了，真叫人想念。
哥哥有些宠溺地捏了捏的我鼻子，取笑我那红了的眼圈，我撒娇耍赖，把哥哥闹得那叫一个束手无策。
抱着哥哥，我很郑重而认真地问他：“你为什么要考这功名？”
哥哥笑着看我，好一会儿才回答我：“傻瓜，哥哥是个凡人，在这俗世，怎么能拒绝得了这天下最大的功名诱惑呢？再说了，哥哥这样的才华不考个功名名垂青史，怎么对得起我这个绝顶聪明的脑瓜子，你说是不是？”
“可是，从前你明明不喜欢这些的。”
“傻瓜，从前是从前，我从前还觉得我家的苏苏将来会嫁不出去呢，现在不是嫁得很好，受了很多宠爱么？”
我羞涩地如孩子一样捶打哥哥，哪有这样拿我开玩笑的。
哥哥笑而不语，只是温柔地抱着我，抚慰像孩子一样的我。
虽然亲口问了哥哥，但不知为何，承侯那满带着痛心和责备的眼神却一直在我脑海里晃荡，虽然很想压下那样的念头，却发现现实别人告诉我的理由，不够分量说服。
第二日，因为心中烦闷，就到御花园散散心，才散到一半，却碰上了宸贵妃。
我行了礼，本想就这样别过，却不想错身时，宸贵妃突然阴阳怪气的一句：“苏妃，恭喜你了。”
我望向她，不解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
“你哥哥高中状元，自此姜家在朝廷中可算名声大噪了，再也不是那个权贵鄙夷的商贾之家了，连同你这个妃子，也因为这个变得身份尊贵，你一定高兴坏了吧？”
我本来很生气，听到后半段的时候心却猛地一沉。
如果真如她所说，哥哥是为了我，为了我不受后宫之众、朝廷之官鄙视而选择的功名，我该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是为了我选择了这个他从来都不喜欢的牢笼，失去自由，一身被困，我又拿什么偿还？
哥哥不肯告诉我真相，他怕我愧疚，怕我担心，那么他说的改变不过就是个借口这样的念头。在我脑海里久久挥散不去，如梦魇一般令我难受。
我还是病倒了，热风，喉咙难受得紧，太医开了几副药，苦的我吞下去就吐出来，令众人束手无策。
我病了的第三日，皇上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云苏宫，看到那抹熟悉又可以依靠的身影，那泪不知道为什么，唰地就流下来。
“爱妃，乖，朕来了。”他把我抱住，轻声哄道。
“皇上，”我委屈地大哭，越哭越大声，明明那么多人爱我，但我还是觉得委屈，太委屈了。
为什么不让我选择，为什么要为我牺牲，为什么不问问我允不允许。他们都不问我的意见，就一厢情愿地为我付出，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接受？
后来哭累了，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终于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得发沉，房间的烛火被捻到最小，发着暗淡的光。
许是察觉到我的动作，我还没看清楚在我旁边的是谁，就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醒了？”
没想到是皇上，我有点受宠若惊，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他阻止了，今天的他，好温柔，温柔到我不敢相信那是现实，以为那是梦境。
他小心地扶我坐起来，吩咐宫女把药端进来。
看见那碗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药，我不由自主又一阵反胃。
他亲自端了药，温柔地把热气吹散，喂到我嘴边。
我歪了头，表示抗拒。
“乖，喝药。”
“我不要，苦。”如小孩子撒娇。
“不喝药，病怎么会好，我听太医说了，你一次都没喝下去呢？”他皱着眉头，不过奇怪的是，就算是生气，仍旧那么温柔。
他拿起碟子上的蜜饯，哄道：“你把眼睛闭上，张开嘴巴，只要听我说，就一定不会苦的。”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他点点头向我保证：“君无戏言。”
我乖乖地闭上眼睛，张开嘴巴，然后听到他一声干脆有力的命令：“吞。”
我大口大口地吞下，苦味刚刚开始从口腔蔓延，却发现嘴巴马上塞了一个甜甜的东西，很快那丝甜味覆盖了苦味。
好像真的没有苦味了呢。
我睁开眼，看着眼前那个一副我没骗你吧表情的男子，眼泪忽然又忍不住从眼角涌出。
最近真爱流泪啊！
他把我抱得更紧，呐呐地说：“这么爱哭啊，怎么办呢？说说看吧，爱妃你要怎样才不哭呢？”
我满眼泪花看着他，他被我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哄道：“爱妃，你想要什么，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的眼泪流得更快了，几乎是哽咽断断续续地说：“皇上，臣妾想回家，臣妾能不能回一趟家？”
他笑了，为我擦去眼泪，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让爱妃如此动容呢，原来是想家了，也好，这次爱妃的哥哥高中了状元，理应回家团聚的，朕准你回家。”
“真的吗？”我泪眼婆娑，他重重地点点头。
说不清楚曾有多少次梦里回到过那个地方了，那时还常常以为自己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可以随时踏上回家的这条路。
小狸得到这样的消息之后一直忙里忙外的，一时跑来问我应该带点什么糕点，一时又来问我应该穿什么样的衣裳，一时又来问问要不要给每个人准备一份礼物，搞得好像比我还紧张。
出宫的那日，阳光明媚，初夏的影子已经悄悄来了，从马车上听到街上的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若我还是那个单纯的姜小姐，我肯定不会安分地坐在马车里，任身边的热闹流过我的耳朵。我一定会跑出去，在大街上人们的目光里野来野去肆无忌惮。
但现在，身后背负了一个皇家，这样肆意妄为注定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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