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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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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皇城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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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宫的这一日。天气晴,阳光清爽,微风轻扬。

    姜府从来没试过这样隆重地张灯结彩,流光溢彩。但空气中却不如表象这样喜庆,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说不清楚的压抑和忧伤。

    来迎亲的据说是皇帝最亲近的十皇弟,位高权重。

    我穿上嫁衣,描了红妆,带上凤冠,披了红霞。在一片喜乐声响中,在一片触目皆是红中,不能说再见,却永远地告别了这个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眼泪不听话,我抿紧了嘴巴,拼命压抑在心中排山倒海而来的离别之悲。

    十里红妆,绵亘数里。

    看热闹的人,只会感叹这盛大的排仗,羡慕这一场盛事,却不能体会,坐在轿里的新娘,此刻想要的不是前往,而是回头,回到那个温暖的地方。

    队伍已经行走整整一个时辰,我坐在轿里,没有想今晚和以后的人生,而是一幕幕地回放过去在我生命中曾出现的温暖,直到外面有一个柔亮的嗓子报:正午门到。

    外面一阵骚动,我没探究。许久之后,小狸才对我说起那时的情形。穿着红色新衣的皇帝就那样站在门前,即使他身边那么多人,却依旧光彩夺目。

    那一刻小狸也只敢看了一眼,但小小的心却充满了雀跃——原来皇帝如此年轻英俊,不是那什么传说中的糟老头。

    这样的感叹,我后来也有过一次。

    那把柔亮的嗓子一道门一道门地报,我慢慢地数着,心中终于开始惊慌。这里就是我以后要住的地方,而我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这里除了小狸是我认识的之外,谁我也不认识,而那个称之为我夫君的人,他拥有这个世上最大的权力,掌握着这世间千万生灵的杀戮,其中包括了我,从此我将不能肆意,不能天真,不能发脾气,甚至还要竭尽所能抵讨好周遭的这一切。

    这些意识袭击了我的平静,我终于慌乱,从来不学无术的我,要怎样在这深宫之中生存?

    我慌乱中喊了一句小狸。小狸听到我声音里的慌乱,于是一并惊慌。

    惊慌的后果非常严重。

    小狸撞倒了前面的轿夫,然后引发灾难**故。轿子被嘭地一声扔到地上,我被突如其来的摇晃,撞得屁股生疼。

    然后听到一声严厉的大喝:“笨手笨脚的奴才,不要命了。”

    很快,响亮的耳光劈拍劈拍响起,不多不少,四个响声。

    出乎意料,轿子很快被抬起,我也屏住呼吸,深感愧疚,不敢造次。

    许久之后,我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那四个人被惩罚的后果多重,不但丢掉性命,用的还是最残酷的刑罚。

    落轿,落轿,顾名思义,这中途的落轿,是多不好的兆头,况且这是以礼仪为大的宫中,自是最为忌讳。

    很快那道柔亮的嗓子唱到:云苏宫。

    我冷不丁打了个寒蝉,不知为何竟从心底滋生出些许寒意。也不知道当初我是抱着怎样的勇敢,竟然连犹豫都不曾,就答应了把自己锁在这个陌生又恐怖的地方。

    有人掀了轿,有人扶我进门,那是一双陌生的,就连温度也是冰冷的手,她在我耳边轻轻地提醒台阶、门槛、珠帘、台凳。声音明明那么温柔,我却还是害怕,害怕我现在踏出的每一步,都将带着我走向无法预知的悲惨的未来。

    因了这不是立后,册妃的大典还需再寻吉日。这位素未谋面的君王便将我以最寻常的女子出阁之礼,把我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地方,安放在据说特地为我打造的宫殿中。

    红烛冷情,周围寂静无声,我安静地坐在床上,等待那传说的掀盖头。

    小狸不在身边,我很渴很饿,但依旧不敢动一下,这皇家规矩,哪是可以用小孩儿气破坏的?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周遭仍旧是静悄悄的。

    但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里这么冷情,为什么我的盖头没有人来掀?

    众人退下去的时候,我明明记得有一个人是留在房间里的,他什么时候不在的,离开之前为什么不先帮个忙?

    我没有看到过别人的婚礼,也没有没有人教晓过我婚礼的标准程序,所以即便是如今这种状况,我也不知道这其实很不合情理。

    最后昏昏沉沉,我终于睡着了。

    睡梦里,很累,很想大声呼喊,但不知道为什么拼了命,声音却还只是卡在喉咙里,任凭怎么变换姿势和角度,就是出不去。

    我是被饿醒的。大概没有哪个新娘会像我这么悲惨,在新婚的第一个凌晨,是被饿醒的。

    天色蒙蒙亮,如果能够看见山丘,一定能看见挂在它上边那一钩清冷的月。

    看着天色,应该是卯时吧,一天之中最凉的时候。有诗形容这个时刻:清零露作珠,冷辉穿轻纱。雾色凝成露珠,月亮的光芒好似穿了一层层轻纱般飘渺。

    我毫不犹豫地掀了盖头,管他什么寓意,管他什么伦理,管他什么姻缘,管他什么天威,这些又有什么要紧,我可不想因此饿死。

    又冷又硬的糕点,我狼吞苦咽。

    一下子吃得太急,被噎住,上下吞咽不得,差一点就一口气提不上来了,手忙脚乱中,抓了手边瓶子,咕噜咕噜就往嘴里灌。好一会才终于顺了气,恢复了清明。

    从来没试过这样狼狈,心中好像有说不出讲不完的委屈。从小被人捧在手心的我,什么时候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想离开的第一个晚上,竟过得就如此凄惨,再想想看不到尽头也看不见幸福的未来,更添几分委屈。

    爹爹、娘亲、哥哥、小狸,我好想你们啊!

    越委屈越想要发泄,我那小小的心,何曾收藏过委屈这种东西?

    于是放任,糕点配着那清冷的液体,入心入肺,倒也别有一番趣味,不知不觉,那瓶子的东西被我喝得干干净净,我不相信这么好的东西这么快就被消灭了,如小孩子般任性地摇晃那只空空如也的瓶子,还对它大吼大叫:“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别给本姑娘躲着。”

    后来,后来是怎么回事,我哪里记得?

    我只记得我嘟嘟囔囔了好一会,它还是没有滴出一滴,然后我一扬手,酒意渐浓,慢慢意识模糊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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