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温柔的寂寞
清晨，她醒在咖啡香味里。
这家小旅馆不供应早餐，葛狄却不知道打哪里弄来的一堆新鲜水果，一罐鱼子酱，还有两条法国可颂面包。葛狄用义大利espresso咖啡器煮了一小壶香郁浓烈的咖啡。
她眯着眼望着他，葛狄穿着一件蓝色的睡袍，腰间用带子松松绑着，头发没梳理，胡子也没刮，十足一付付不修边幅的模样，可是却强烈地流露出男人的魅力和性感。她想起昨晚他在星光下，和她如此接近的模样，令人心悸也令人心折，可是他却一句也不提昨晚的事，仿似没事人般，在阳光下闲闲喝着咖啡，享用早餐。
她发现他有好多面，每一面都展露着不同的风味。拉琴的葛狄，有种遗世凄凉的味道，在夜晚星光下的葛狄，有种玩世不恭，令人心折无法拒绝的魅力。而在阳光下的葛狄，当他展露着笑颜，嘴角带着一股促狭的笑时，却又像极了一个顽皮的大孩子。
他们像任何一对共同生活已久的伴侣，在阳台上享用早餐，杨梦容第一次尝到被男人服侍的滋味，她说要喝咖啡，葛狄便替她端来了咖啡，还体贴地问她：
「妳想吃什么？要不要试试法国可颂面包夹草莓酱，这是典型的法国早餐。」
他用的是询问的口气，但实际上只有一道单选题，杨梦容只能说好。
她惊讶地问：
「法国典型的早餐这么简单？」
「怎么，有什么不对？」葛狄扬起了眉梢。
「不，我只是以为法式早餐应该很复杂。」
「复杂？」葛狄嘴角挂着一抹揶揄的微笑：「妳以为法&#8203；；；国人的生活都应该相电影里头那般奢华？用著银餐具，吃著精致的餐点，餐桌上摆满各色鲜花和银烛台，还有一个穿白制服的仆人摇着银铃来给妳倒香槟。」
「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她窘红了脸：「我指得只是早餐的样式。」
杨梦容心里恨得痒痒地，这个葛狄不但不觉得他应该为昨晚的唐突侵犯作道歉补偿，还这般质询消谴她。
「别当真，我只是在跟妳开玩笑。」葛狄正色道：「事实上很多法国人的生活愈来愈简单了，不单是早餐，连正餐也一样，以简单方便为原则。吃一顿正统的法国餐至少要三个钟头，这在时间的支配上很不符合经济效益，此外，经济负担也是个问题。」
「这和我想像中的法国人不太一样。」
「妳想像中的法国人该是怎么样？」
「在我印像中的法国人富裕和浪漫是齐名的。」
葛狄大笑起来，说：
「法国人或许浪漫，但浪并不等于富裕。妳或许不知道巴黎香舍里榭大道有三分之一的黄金店面都被日本人买去了。真正的巴黎人多半负担不起巴黎昂贵的生活。」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不会这样呢？过重的赋税，萧条的经济，人们赚的钱永远追不上通货膨胀的速度。很多法国人辛苦工作了一辈子，充其量也只能维持温饱。妳一定想像不到，有多少外表体面，看似浪漫的法国男人，前半辈子花心力在寻找一个女人共筑爱巢，后半辈子则努力赚钱，一半钱用来养情妇，另一半前用来付给前一个女人的膳养费，忙了大半生，最后只住得起一间鸽子笼似的小阁楼。」
葛狄的牢骚中蕴涵着一点儿意思，最后仍将男人的落魄辽倒归咎到女人身上，杨梦容益发觉得好奇，不知道葛狄为什么对女人这样没有好感？
她才想深究下去多了解一点他的「仇视女人情结」缘由何在，他却不打算深谈下去了。问：
「妳今天不打算去别的地方吗？」
她摇摇头。这里有的无非只是阳光和海水，还能上哪儿去？
「你呢？」
「我去爬山。」葛狄说：「我租了摩托车，先绕岛一周，再去爬山。」
听起来很刺激，杨梦容想跟他去，但他没提出邀请，她也不好要求便说：「好吧！那就祝你爬山愉快。」
葛狄果然没打算让她跟着，微微一笑，便说：
「也祝妳在海边玩的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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