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天晚上,从贾母处吃过饭,和宝玉及姐妹们又说笑了一会儿,她便带着紫鹃和雪雁回疏月轩,王嬷嬷从庆和堂回来,喜悦地告诉黛玉,姑苏庆和堂外出收购山参的人竟然从东北一个老挖参人那里收到了一棵已经成了人形的白参,因清和知道黛玉素来身子弱、咳嗽,明显的肺气不足、脾胃虚弱,因此如获至宝,速速让人送来了京城,让清平交给黛玉补养身体。
看着那白白壮壮的山参,俨然是个刚出生的可爱娃娃样,居然有胳膊有手有腿的,那长长的参须居然也有小指那么粗,饶是黛玉见过不少的人参,也能觉得它有多么贵重。想到贾母对自己的照顾与呵护,黛玉便让紫鹃切下一半来,另一半依旧收了。因想着明日人多,被别人看见怕又另生枝节,因此便让紫鹃用红绸子包了,她依旧寻路来到贾母的上房。
果然,上房这会儿倒是轻悄悄地,小丫头们想必都打发出去了,莫不是外祖母已经睡了?黛玉心中奇怪,可怎么上夜的丫头婆子们也俱都不在呢?因她是惯常来探望贾母的,便绕过屏风,到了贾母休息的暖阁,便听得里面有说话的声音。黛玉不觉一笑,想来人年纪大了,睡不着,正和丫头们絮话呢,正想迈步进去,忽然又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提起自己的名字,不觉起了疑心,带着紫鹃躲到了那八扇屏风的后面,细细听去。
说话的人好似是贾政,却听他说道:“母亲让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有了消息了。”
“哦?”贾母似是有些漫不经心,便道:“怎么说?”
“这还是听御书房伺候的陈公公说的,好像是外甥女的郡主之位并不是皇上有意封的,而是睿亲王求来。初时皇上并不答应,但睿亲王软磨硬泡,在乾坤殿直直地磨了两个多时辰,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皇上才终于写了那道旨意,令睿亲王前来宣旨的。”那陈公公是在御书房当差,但并不是皇上贴身侍候的太监,是以也只知道个大概,此时贾政说来,却是分外可信。
“那睿亲王平素不是从不和臣子交结?且素来冷漠,甚至连朝政都不甚关注的吗?”朝堂上的事情,贾母或许并不太清楚,但这位睿亲王的传闻,她也是听说过的,据说皇上极喜欢这位皇子,但是睿亲王性子冷淡,对皇上都是难见笑容的,甚至还拒绝了皇上的赐婚,如今虽年已二十有余,却仍然没有娶亲。如今却为了黛玉,反常的和皇上软磨硬泡,其中必定有些故事了。
“母亲说的不错,”贾政恭敬的回答,“只是最近睿亲王好像变了不少,如今倒是日日上朝,也开始参与朝政了的。皇上命他打理工部和吏部。”冷王爷上朝,对于他们这些臣子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且不说他把陈年的事情都一一翻出来重新审理,害的众人心惊胆战,但就是他那一张冷脸,都把众官员冻的战战兢兢了。
贾母沉吟了半晌,似乎在考虑什么,房间里的贾政也不再说话,好一会儿,才听贾母道:“这么说,睿亲王倒是对玉儿有意的了?”
“有可能,否则以睿亲王之尊以及他的淡漠,怎么也不会给外甥女儿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儿求取庇护。”这个问题显然贾政已经考虑过了。
又过了很久,只听贾母一声喟叹道:“我本是看着她和宝玉一起长大,想着林家四代列侯,姑老爷又连任巡盐御史,定是极得皇上的意,将来必会被皇上召回京城的,若她能和宝玉结亲,将来少不得能帮衬着宝玉支撑这偌大家业的。哪里知道姑老爷偏偏就去了,还是个不理俗事的,剩了不过三十多万银子。”
“我就说她不是个有福寿的,先克死了姑太太,又克死了姑老爷,哪里能让她嫁给宝玉的,只怕到时候帮衬不了宝玉,反而会害了宝玉的。”王夫人竟然也在,她的话让屏风后的黛玉忍不住捉紧了手,指甲几乎掐到手心里去了。紫鹃虽然也气愤,但她是时刻关注着自家姑娘的,看到这里,忍不住心疼地轻轻握住黛玉的手,慢慢地掰开。黛玉对她虚弱地一笑,方有了一丝温暖。
“这话你以后最好给我咽进肚子里。”贾母的声音冷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把你那妹妹的女儿——宝钗娶进来,好一手掌了管家的权力罢了。也不想想那薛家什么身份,如何配的上我们国公府的正经嫡孙。就算林丫头和宝玉不成了,那薛宝钗也进不了我贾家的门。”
许是因为贾政在一旁,那王夫人竟然没敢再分辨。却听那贾母继续道:“你最好也把你那点小心思收起来,好好待林丫头,将来若有一天她做了王妃,不,就算是做了哪个王爷的侧妃,也是能帮衬着你那宝玉的。说不得到时候贾家的富贵前程反倒着落在她身上了。”
“是,媳妇儿知道了。”王夫人的声音心不甘情不愿,就连外面的黛玉都能听得出来,贾母却哼了一声,不再理她,只对着贾政道:“我听说林丫头出去那天,在神武大街的庆和堂有人提及一个女扮男装的人,被人称作林姑娘,你找人去查查,看那药铺可和林丫头有什么关系?又或者和睿亲王是否有关?”
“是,儿子明天就让人去查。”贾政答应着,疑惑地问,“莫非母亲觉得外甥女和睿亲王本就相识且关系亲密,当时在传旨时只是给我们演了一场戏吗?”
屏风内的贾母没有答话,屏风外的黛玉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以为那天的事情因为赐封郡主一事就过去了,没想到贾母竟然让人去查了自己的行踪,甚至还牵扯出了庆和堂,如今他们又认为自己和睿亲王之间有什么?要拿自己做她们谋取富贵的筹码?原来所有的亲情都不是亲情,贾母的好也不过是因为她背后的利益罢了。一时间,黛玉欲哭无泪,心也慢慢地冷硬了。别说在那个世界对她好的只有一个张闻天,在这个世界,原来她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这样的亲人,反倒不如没有亲人。
趁着屋里的人还在说话,黛玉轻轻拉了紫鹃一下,两个人悄悄地退了出来,幸好他们谈机密事情的时候,将下人都遣散了,否则,她们也不能如此轻松的进出。
回疏月轩的路上,紫鹃一直握着黛玉的手,直觉冰凉的让人惊心,不觉担忧地抬眼看她,淡淡的月华笼在她精致的面容上,衬得一双眸子越发冷如寒潭,深不见底。紫鹃知道,姑娘这一次是伤透了心,比王夫人私藏那三十万两银子还让她伤心,因为她从来不对王夫人的真心疼爱抱有任何希望,但贾母不同,她一直以为,贾母固然在意贾府的利益,但对她依旧是有着一份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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