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场中贵妇们真是面色各异。谁也没想到齐王妃会来这么一手。有些贵妇贵女们戴的首饰是压箱底的,实在是不舍得捐出去。但众目睽睽之下,又有齐王妃做表率,谁若是留着贵重头面不捐,可真是当众没脸了。
顾嫣然却看了看齐王妃桌上那枝凤钗,轻声道:“王妃的凤钗仿佛是内造的,乃是宫内赏下来的吧?”宫里赏的首饰,为了表示对皇帝的敬重,是不能随意损坏及转手送人的,更不好拿去变卖。
齐王妃早有准备,闻言便笑道:“平南侯夫人好眼力。今日之事也是禀明了父皇的。”言下之意,皇帝是同意她变卖御赐首饰的。
顾嫣然皱了皱眉:“可这些首饰要到哪里去换米粮呢?想必是先要折成银钱罢?这银钱又从何处来呢?可是将这些首饰变卖?”
“自然是变卖。”昌平侯夫人等得不耐烦,笑道,“京城多是富商,平南侯夫人就是捐出值一万两银子的首饰,也有人买得起。”
“富商?”顾嫣然转头对昌平侯夫人扬了扬眉,“王妃的首饰都是有制的,哪家富商敢逾制买内造的凤钗?”
凤钗可不是人人都能戴的,更何况是内造的凤钗,既赏赐给齐王妃,就是合了齐王妃的郡王妃品级,别说商人了,就是其他勋贵家的女眷也不敢戴,如何卖得出去?
陈太夫人一直半闭着眼靠着,这会儿睁开眼睛道:“这话说得是。各家捐这些东西是为了给灾民换粮米,若是捐出来却换不了银子,岂不是白糟塌了一番心意?依我说,不如捐银子来得痛快。”
马氏连忙自袖中抽出几张银票来:“这里是五千两,我们另捐两百石米。”
顾嫣然笑笑,也取出几张银票来:“我也捐五千两。如今家里精米不多,就捐杂粮五百石罢。”给灾民的米粮,重量不重质,杂粮也能填饱肚子,倒更实惠些。
齐王妃的神情有些僵住了。如今齐王府里最缺的就是现银!首饰古董倒是有一大堆,只是堂堂王府,怎么也不能沦落到当卖首饰度日,手里空握着这些东西也没甚大用,因此她才盯上了这次募捐。
募捐,第一自然是为了替齐王招揽人心。从前齐王就以贤能为人称道,如今晋王才立为太子便有地动之灾,说不得是老天在警告皇帝择错了储君。此时此刻,替齐王再树一树贤名,自然事半功倍。
这第二么,每年的赈灾银子就如那修河堤的河工银子一样,颇多猫腻。朝廷这里每发一百两银子下去,层层经手,到了灾民手中能得五十两,已算是官员们极有良心了。这募捐来的银子自然也是一样的。
齐王府如今缺银子,是以齐王妃才想出了请女眷们前来,捐出头面首饰的法子。一则这些东西齐王府有的是,齐王妃纵然舍不得拿出自己的来,搜刮一下王府里那些侍妾们的也就足够了。大手笔多捐几样贵重首饰,这名声就响起来了。而首饰收上来还要再换成银子再去买米买布,这里头都是齐王妃经手,怎么也能从中克扣些,来补一补齐王府的亏空不是?
只可恨这平南侯夫人顾氏如此不识相,竟拿御赐的凤钗来说事。再有老不死的潞国公太夫人帮腔,居然当场就拿出银子来。潞国公府皇恩浩荡多有赏赐,平南侯府富贵,拿出几千两银子来算什么?可齐王府如今……
昌平侯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昌平侯府如今还不如齐王府呢,本来人口就多,爷们儿多是吃喝玩乐之辈,只会花不会赚,有不少人如今是拿着媳妇的嫁妆在开销呢。捐几样不大时兴的首饰,昌平侯夫人已经十分肉疼了,如今白花花的银子要拿出来,她如何舍得?
“既是如此,王府也捐银五千两,米二百石。”齐王妃迅速拿定了主意。几千两银子,王府怎么也挤得出来。事情已经做到如此地步,若这时候捐的银子少了,前头那些事儿不是白做了吗?至于说府里银钱紧张——皇帝都要下罪己诏了,那些侧妃侍妾通房丫头们,还想着锦衣玉食不成?再说,银钱收到自己手里,这五千两不拘哪里也省回来了,还能再赚些。
她还没想完呢,顾嫣然已经又开口了:“依我看,今日捐上来的银子粮米,还须单做一笔账目才好。一则今日捐银,虽说有多有少,却都是各尽其力,自应一视同仁,皆录在簿子上公示,也算不埋没了大家一片心意。”
这一番话说出来,那些家里并不怎么殷实的勋贵夫人们便松了口气。宜春侯夫人逮到机会,忙附和道:“这话说的是,多多少少的,总是大家的心意,哪里能分个高低呢。”
顾嫣然含笑对她点了点头,续道:“二则,咱们在京城里头捐银子,受灾之处却在山东境内。这些银子要买多少米粮布匹,其价多少,又要如何运过去,由谁经手,怎样发放给百姓,都是问题。单列一本账簿,将各色开支都写明在上头,将来查起账来也明白。”
齐王妃的脸色更难看了,强笑道:“周夫人敢是不相信我呢。若不然,夫人也一起来办这事?”
顾嫣然笑道:“我哪里是不相信王妃呢。地动的消息进京,王妃是头一个想到召集众人募化银米的,单是这份心思就难得了。只是诸位夫人都是当家的,自是知道咱们在内宅之中坐镇理事,外头的管事们不老实的尚且想着糊弄一二,从中捞些油水,更何况如今是远在千里之外。”
顿时席间众人纷纷点头。主妇中持中馈,这里头的猫腻如何不晓得?
“若是平日里倒也无妨,既叫下人们出力当差,少不得也许他们几分好处。”顾嫣然含笑看着齐王妃的脸,“可如今这是救命的事儿,却不能再分润出什么油水了。不然王妃一片热心,只中饱了那些没良心的私囊。外头人若是明白,说一声王妃被人哄骗了;若是不明白的,指不定如何猜疑,便是将王妃的好心当作驴肝肺,也未可知呢。”
齐王妃被说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顾嫣然只当没看见,续道:“我有些小见识。今日众人都捐了银子,各人都要在登记的数目之后签名。这银子交付于何人经手,自然是要签名画押的。就是去布店米店里买粮买布,银钱交割之后,也要那店里经手之人画押为证。再有将物资运往山东,雇车雇船的,一样也要画押。且帐簿子放在那里,谁若有疑惑都可去查看,将来事毕,还可交付宫中。若陛下有不解之处,也有人可核查询问。诸位觉得如何?”
齐王妃恨不得随手捞个什么东西把顾嫣然的嘴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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