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轻蔑地想。
一个人倒下去了,一群人冲。
一群人倒下去了,一个人还冲。
在到了地点马上该要拉向炸药包的时候,一直跟在二愣子身边的副班长突然劈手将二愣子拿在手里的炸药包给夺过,他大吼了一声:“队伍还要你指挥呢!”说着一把将没有防备的二愣子给推到,自己冲上去,再跑过十数步后就拔掉引线——
跌倒在地的二愣子因为惯性直接在地上滑行了半米,整个脸都埋入泥坑里。
他抬起头,泥巴将整他的张脸都给糊住,碎石又给他额角划了一道口子,血和泥和水,将他的脸调成了失败的颜料盘水彩画。
他抬起头,后跑两步的战友冲他喊一声班长你没事吧!然后又跑了。
他抬起头,刚刚好看见前方炸出一朵嘹亮而巨大的火花。
火花接二连三的在地上绽开,一声巨响,一声巨响,一声声巨响地动山摇。
最爱把什么“大丈夫真汉子流血不流泪”啊,“人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啊,“死算个球人死**朝天”啊这种话挂在嘴边的二愣子一下就被这些太刺眼的礼花给薰得眼泪鼻涕横流。
他从地上爬起来,嘶声叫骂:“我去你妈个逼——赵二牛你跟我争班长就算了——你还跟我争勋章——我和你不共戴天——你给我等着,我不找你分出个是非对错这事不算完!——”
他拣起倒在地上的战友的炸药包。
他冲上去,枪眼在他身上出现,砰,砰,砰。
他再次仆倒,火线被拔掉。
拿着手里的炸药包炸了。
他飞上天空。
抱着炸药包的十跟指头像蒲公英的种子,成熟了,姿态优美的四散飞落。
他头一次和月亮这么接近。
月亮,像个烙得不好有洞的大饼。
蒋昇坐在圆桌后,他直直地盯着电灯看,周围会议的参与人士你一眼我一语,一开始还算克制,但中途就变成了你骂娘我骂爹,但这也是做作,因为等中途过完到了结果,就又变成他们一群人针对他了。
蒋昇面无表情地坐着。
等他们讨论出结果了。
他抬了抬手,打开腰间的皮套,拔出手枪,对准在座的,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打开安全栓,扣动扳机——
“噗!”
一朵火花跳出枪口。
他对着众人笑上一笑,自桌面上的铁制烟盒中取出一根烟,凑近枪口的火苗,点燃,咬紧齿间,深深吸上了一口。
“说完了啊……”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好像没听清楚,你们得出了什么个结论来着?”
会议结束了。
蒋昇将烟别再耳朵后走上城墙。
仗还在打。
打,打,打,打,打。
一开始以为友邦不会打仗的,打了。
一开始以为可以精诚合作的,打了。
一开始以为以为以为以为以为的,反正全部都是要靠打!打打打,先打出个胜负来,其他再说!
就好像现在。
他亲自调准着炮口,对着国人,轰出炮弹。
想要钱,枪。
想要钱学知识,枪。
有了知识想要站到台上说道理,枪。
站到台上说道理后想要证实道理是正确的,枪。
蒋昇眯着一只眼睛,在打完第一炮之后,双手稳定的,打出了第二炮。
他在寻找对方主帅可能会在的地方。
杀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也是风花雪夜书生意气啊。
有用吗?以为有用,实际上一点用处也没有。
只有枪。
你拿着,就有人跟着你,就有人听你的,就有了保护自己和国家的东西!
……可是有枪有炮然后呢?
如果这些就是全部。
他呆在这里,阵地的第一线,粮草供给断了,再没有支援是为了什么?
他手底下的数万精锐。
死了多少了?
死一个,就是在剜他心口的一块肉!
烟草也没有了。
蒋昇将自己的铁制烟盒拿下来,爱惜地摸上了一摸。
他那把打火机枪,给一个还才十几岁的少年拿去玩了。
隆隆地炮响将耳朵也几乎震聋,这时旁边扑过来侍卫官,对着蒋昇大喊大叫。
蒋昇同样喊道:“什么?什么?我听不见了!”
侍卫官连比带划,试图将蒋昇从大炮面前扯开来!
蒋昇闹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对方是说这里太危险,要带他走了。
唉——
蒋昇在心底悠悠地长呓了一声。
他不危险,这剩下的近万人就危险。
他不坐在炮前,这剩下的几万人每一个就都坐在炮前。
一条生命与千万条生命孰轻孰重?
自己的生命和自己同胞的生命孰轻孰重?
要将这两者天平上称量,也太过冷酷了。
他突然腰间的拔出枪,对着前面点射!
一个稚嫩的面孔仰天倒了下去。
无数个人涌了上来。
他被淹没在人海中,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意识逐渐抽离,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他倒在了人群里。
眼神失去光彩,身体失去热度。
而战争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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