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的答案,田克并没有花多少时间来知道。他自己落到越军的手里,人身自由受限,不过消息勉强还算灵光。比如说,在他之前出城的其他大臣也全都被发现了,因为他们平日里待遇极好惯了,一挤在人群中,侍卫必须看顾,这样一来极其容易露馅。而之后就更不用说,抓到了一国国君,本来就被炸塌了半边的绛都还守得住吗?被越国再补了一次火药,守军不降也得降了。
其实田克以为,对方必然用抓住他的消息来迫使守军投降,但是越国并没有,而是采取了自己的方式。这让他不知道该对此做什么反应——这方法明显更快,只是越国不这么做的话,肯定注意到了什么不利的地方。最糟的猜测就是,越国要的是完全的臣服,基于自身强悍实力而带来的臣服,而不是别人光环所带来的附加效果,哪怕是一点点也无法忍受。这也就意味着,对方肯定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其中的一个子。
在这方面上,田克的估计并不算有错。这完全在越国的意料之中,因为在控制了他以后,越军派了几十骑快马向各个方向报信,邀请其他诸侯国的国君去邶水。以越国现在的声势,号令一出莫有不从;附属越国的小国自不用说,原本依附魏国的小国在知道越魏大战的结果之后也会乖乖来贺的——是的,来贺。在这样的时间,邀请所有诸侯,不正是一个夸耀自身武力以及展示国家风范、顺便给其他人制造一个打听消息的大好机会、然后建立自身霸权地位的绝佳时机吗?
田克想到了这其中的关节,不由得心痛起来。这件事不仅昭律想做,他自己也想做。但是不同的是,昭律成功了;就算他再不平,短时期内越国都肯定能号令天下。甚至,越国在邶水之南建造了一座高台,那明面上的邀请理由就是越国国君请其他国君喝酒。这听起来倒是挺冠冕堂皇,天子也管不着,但是昭律请客的地点已经超出了越国原本的领土,直接把高台宫殿建到了中州之地!这意味着什么?
对这件事敏感的自然不止田克一个人,不过他也算比较近的利害相关者了。魏国其他附属小国,多的是有心无力——就算不想去,也不能不去。正是生死存亡之际,情愿不情愿已经成了非常奢侈的想法和要求,只剩下必须不必须。想想看,越军在几夕之间就打下了在他们眼里固若金汤的绛都;那么,他们比魏国强吗?更能抵挡越军吗?
答案很明显,那他们做出的选择也很明显。而直到约定之地时,众位诸侯看到平地而起的高台,都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一半是为了越国明显早就在做这件事,另一半是为了他们自己做出正确决定的庆幸。越军船炮之坚,武器之利,所向披靡,已经超越了所有人的预料和想象。
邶水之南有个小山丘,名曰章丘,原属林觳之地。越国章华台就借着山势,依地建起。这是一座三层的高台建筑,飞檐翘角,依山伴水,隐隐然有冲天之势,将越国在此之后想要体现的东西表现得淋漓尽致。此地素来籍籍无名,在数年后,因今日之盟,传开之时,尽称帝丘。
因为与军队同行,并且是在赢了之后换了绛都的城防才出发,等到虞婵和昭律到达章丘之时,已经有好些他国诸侯到达了。这第一群便是唯越国马首是瞻、或是实质上已经为越国所统治的诸侯,包括虞城等人。其中死忠与拥趸不好区分,各人心思也都不尽相同,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比较高兴的:想想,自身实力不逮,找到了一座靠山;靠山对他们还不错,如今又得了大胜;那不就意味着,他们之后站对了位置,之后能得到的好处就更多?再对比一下魏国下属望风而来的国君们,他们的优越感立即油然而生。所以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迎接虞婵和昭律时的态度也显得相当殷勤。
“恭喜王上,恭喜王后。上一次还没好好看过公子和王姬呢,这次又备了些稀奇小玩意儿,希望能博一乐啊。”
说这种话的算比较委婉的类型,是从孩子作为切入点的。随便想想都知道,第一天下父母心,第二秦氏作乱前,从越国王宫里目前唯一的一对双胞胎入手,肯定没错。
“没错。这沟衍林觳为越公所得,也是福气。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越国呈水南北,莫不有天底下小农所有的最富庶的土地啊!”
说这种话的就比较直接了。这就是洛水南面的几个小国,包括陈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邻国的田地能有更好的收成,自己效仿而不得,故出此言。他们自己也明白,是因为动摇的忠心导致在这种方面的落后,所以这次自然要上赶着抓住机会。因为如果他们再摇摆,底下人的心也摆不平了,迟早有一天都被越国勾走。没有劳作的人,他们吃什么喝什么,西北风吗?
其他歌功颂德之言,不一一赘述了。反正只要有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越国这次胜了绛都,胜了天下,若是转道去洛都,那也是妥妥儿拿下的,根本没人挡得住。此时还能做错选择的,就明显是自己要送死吧?
虽然魏国败了,但也有细心之人注意到魏国国君在这里的必要性,比如说虞城。他一看这阵势,明显就是越国广邀天下诸侯,在邶水河畔签订盟约的趋势。这节骨眼儿身上,昭律自然要做了盟主,然后下一步再去摆平洛都。这是最快最合理的方式,而若是全天下诸侯国的国君都来的话,这盟约简直就是共推天子了。在这之中,魏国国君田克出不出席,出席以后态度又是如何,都是很重要的因素——就算魏国输了战争,但只要昭律一天不成为这天下名副其实的共主,也就是天子,魏国的态度就依然影响着这盟约的影响力。他有心想先问问这棘手人物要如何处理,但是章华台下人多口杂,并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机。
传统的国君仪仗,是两边列队,下铺华陛,鼓乐齐鸣,一直延伸到大殿正门入口。这种事一般来说是由专门的乐尹、玉尹、礼尹来做,但越国这次是出来打仗的,自然不可能带着这些闲散官职以及乐器,礼仪也就从简。只不过这样一来,就方便了各国国君纷纷上来迎接。没人敢在主人到达之前先进入章华台,而想获得第一手消息的人也不要太多,结果情况就完全变成了一群人簇拥着两个人往前走——换句话来说,这阵势看起来就体现了众星拱月的态度,和昭律想做的事情不谋而合。
两人一路拾级而上,面带笑容,对于众人的恭贺只点头微笑,直至三楼。这楼台不算太高,也不怎么富丽堂皇,但是想到这是赶工完成的,那也就当得起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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