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般的花栏走道上,松柏被霜雪覆盖好似雪帘,走道的栏杆已看不出原本的形态。
霜寒地冻,冰雪层层,雪色泻洒一地霜华。
漫天的大雪纷飞,雪白的宫殿之前,有穿着单薄的少年站立着,低垂着精致的脸庞,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不断有雪花洒落在他的肩头,可他却好似无知无觉,没过多久,有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少年抬眸,漆黑的瞳孔之中一派沉静。
来人如墨的发丝随意地披散,雪白的虎狐裘披在高大挺拔的身上,他面若温玉,踏着一路的白雪而来,到了少年跟前,宽大的袖袍之下的手伸出,抚上了他的头,温润的眸光里头有着满意之色。
“不错,总算是有些进步了。”
少年闻言,漆黑的瞳孔掠过一抹笑意,却是带上了一丝轻嘲,薄唇轻启,“进步?”
“我要的就是你退去所有的浮躁,变得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男子唇角轻勾,“虽然还没到那个程度,不过也差不多了,若是还跟去年一样,我就再把你捆了丢在大雪里冻上几天。”
少年闻言,轻挑了一下眉头,只道:“我母亲呢?”
周围是白茫茫一片皑雪,雪花夹杂着飘零的落叶落在二人的周身,被雪色铺过的路幽幽漫长似是看不到尽头。正如——他要走的路,似乎也没有尽头。
“这你放心,她过得很好。”男子顿了顿,而后笑道,“最起码,比你好多了。”
“你答应我的事何时做到?”少年淡淡道。
“急什么,我总不会食言的。”男子低低地笑了出声,手掌抚着少年的发丝,帮他打理着有些凌乱的发,动作优雅而温柔,“只是你的头脑与能力,比我想象中的要强,这让我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的。”
“那你想如何?”
“相思泪,从今日开始服用,七日一次,到我说停的那一天。”男子开门见山地道,“你且放心,我是不舍得要你的命的,临走之前,我可以让你再见你母亲一面。”
言罢,从宽大的袖袍之下掏出一个青花瓷瓶,递到了少年跟前。
苍白而单薄少年静静地望着那瓷瓶片刻,伸手接了过来。
相思泪,以相思子提炼而成,一味慢性毒药。
将瓶塞拔了开,当着男子的面,仰头喝下了瓶子中的液体,而后,眩晕之感袭来,瓷瓶从手中滑落,单薄的身影缓缓倒在雪地之中……
“音儿!”一声带着焦急而恐慌的女音响起,光线幽暗的屋子内,有清灵美丽的女子细细地喘息,额上不知何时沁出了一层的冷汗,她眸中惊惧未散,好似被噩梦惊醒。
“幽若,怎么了?”身旁传来另一道温柔的女声,带着关切之意,“做噩梦了?”
欧阳幽若定了定心神,试着平复了一下情绪,不多时便是冷静了下来,而后美目轻抬,扫视了一下四周。
果然,只是个梦啊。
“说是噩梦,倒也不算。”因为那本身便是真实的事,如果可以她倒真的只希望那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一切不复存在。
这话自然是朝着身旁的女子说的,下一刻,有柔软的物体贴上了额头,她转头,对上了一双柔和的水眸。
女子正替她擦着额上的细汗,见她望了过来,便道:“你刚才叫音儿,可是梦见他了?”
说到这儿,柔和的眸子垂下,掩住眸底的黯然之色,“我也想念澜儿和雁儿,也不知她们怎么样了。”
“听说全被派去望月了。”欧阳幽若说着,眸中划过一丝冰冷,“那混账总是能想到各种方法来约束我们双方,有时我在想,若是直接死了多好,都不至于连累了……”
“又在胡说。”对面的女子似是责怪地轻斥了一声,“若是死了,之前受的苦岂非白受了?作为他们的信念,咱们更该好好的活,像你说的,那混账约束着咱们双方,咱们要是死了他便失去了威胁音儿他们的筹码,届时若是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他们对他们不利那岂不是更糟?”
欧阳幽若闻言,沉寂了片刻没有再说话,再度抬眸,又恢复了一派的从容淡定,“你说得对,真该感谢你的,蝶舞。”
“其实咱们也算幸运了不是么?”名唤蝶舞的女子笑了笑,“我也该谢你的,至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两个人一起便不会觉得孤寂,若只有我一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也不知能不能坚持活下去了。再则幽若你经常唱歌与我听,如此更不至于孤寂了。”
寂寞最是能侵蚀人的信念,尤其在这样的地方,孤寂可以使人发疯。
“你想的亦是我所想的。”欧阳幽若笑了笑,“你若想听,我再唱与你听。”
蝶舞闻言,笑着点头,“好。”
欧阳幽若回她一笑,而后起了身,到屋子的角落处拿起了那把搁置已久的琴,回到了蝶舞的身旁,盘腿坐下,指节微微弯起,拨起了琴弦——
“铮”
一道清音响彻,继而,是如山泉流水般的琴曲从那莹润的指下弹奏而出,伴着低柔悠转的女子嗓音——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靡靡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天地悠悠,我心纠纠
此生绵绵,再无他求
求之不得,弃之不舍……
二人靠坐一起,蝶舞将头轻轻地靠在墙上,听着那熟悉而低柔的琴曲与歌声。
“天地悠悠,我心纠纠。此生绵绵,再无他……”
“铮”
一声断弦之音响起,欧阳幽若歌声一滞,有些怔然地望着那断了的琴弦,指腹之上有被琴弦划破的伤口流出了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古琴之上。
“幽若,你的手……”蝶舞微微一惊,却听欧阳幽若抬手示意她别出声,“无碍,先别说话,有人来了。”
蝶舞闻言当即噤了声。
下一刻,果真有脚步声响起,而后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伴随着一道尖利而难听的也不知是男是女的声音响起——
“容妃娘娘到!”
容妃?
屋子内的两名女子抬起了头,在这一刻二人的眸子里竟泛着同样的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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