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阁。
含雪一手握着书卷,眼不离的阅读,一手揉了揉站得麻木的双腿,间或抽空,目光怨愤地看向上首,闭目品茶的宋初玉。
若不是她说话没留神,被这二小姐抓住把柄,要她在此念书给她听,她又怎会又渴又累,足足站了三个时辰。
含雪心里不断叫苦,但很快,黯淡的眸光又亮了,眼看,这本书已到了尾声,她的体罚总算要到头了。
然而,最后一个尾音滑落,含雪正欲开口提醒宋初玉,却见宋初玉早已睁开双眼,似笑非笑看着她,让她禁不住背后陡升寒气。
“念完了?四儿——”
当看到宋初玉指挥小厮又搬来了厚厚一沓书,含雪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
这么多书让她读完,她不累死,也得哑了嗓子,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此刻正值午后,丫鬟小厮们皆做完了院内的活计,正整理着红袖阁内的物件,含雪眼中寒光闪过,她要让宋初玉在人前落个刻薄下人的恶名声。
“扑通——”含雪双膝清脆敲地,泪眼涟涟,语调饱含委屈:“小姐,奴婢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体罚!”
这话刚落,大厅内的目光成功调转到了宋初玉身上,先前也在小厨房的绿翘跟紫衣,倒庆幸自己没有胡说,不然,她们也得跟着倒霉!
感受到心思各异的目光,宋初玉悠悠搁下茶盏,眼露诧异:“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闲来无聊,恰巧路过小厨房,见你口齿甚是伶俐,惫懒不愿用眼,便叫你念书给我听,怎得成了体罚?”
“再者,我从未说过不准你休息,你累了便说。我自打回来,对待府内下人也算亲善,你如此畏我,连话都不敢说,要求都不敢提,我倒不知是个什么理儿?”
这番说辞下来,含雪被堵得哑口无言,本想泼脏水,眼下却成了她无理取闹,被府内下人看了笑话。
手掌无意识的攥紧,含雪气得浑身发抖,却愣是憋不出一个字反驳。
突然,宋初玉不知为何“哦”了一声。
“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大抵你这人才在我处不得志,今日小厨房字字肺腑,发人深省,你若不愿伺候我,自可亲自前来告诉我,毕竟你同下人说道,我也不会知晓……”
宋初玉的话像惊雷劈在了含雪脑门上,心道,这二小姐果然是记恨上了,也不由心下暗恨自己说话无遮掩,只能开口告饶:“二小姐,含雪无心之言,含雪知错了!”
几个清脆的响头磕下来,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含雪背后妄议主子,碰巧被主子听见,本想来个反咬,却不想反被将了一军。
一时间,府内下人看向宋初玉的目光发生了翻天的变化,谁说她是尼姑庵回来的野小姐,这举手投足间,俱是风华大气,让他们又敬又畏。
宋初玉却是不管周围人对她什么态度,只从椅子上起身,将战战兢兢的含雪扶起。
含雪错愕,搞不明白宋初玉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人各有志,我若强留无心之人,岂非是我不晓事理。”宋初玉笑容清浅,看不出半点厌恶。
但隐隐的,含雪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小姐……”
“这样吧,即日起你不用在我房中伺候了,你可另觅良主。”淡淡的语调,听不出起伏。
二小姐这是要赶她走,含雪大惊,不顾形象嚎啕:“二小姐,你不能赶走奴婢,你赶走奴婢,奴婢无处可去啊!”
二小姐若不要她,她去大小姐处,大小姐也定然不会为了收留她这么个丫鬟跟二小姐闹不愉快,到时竹篮打水,她怕是要被交给人牙子贩卖。
宋初玉将衣袖从含雪手中拽出,眸中掺了点寒色:“我是助你心愿达成,或者,是我耳朵出了问题?”
含雪瘫软在地,知道求情无望,她说的那些话,便是即刻将她打死都不为过,眼下,算是给她留了活路。
于不甘中,含雪垂首拜谢:“奴婢,谢二小姐恩典!”
摇摇晃晃走出红袖阁,含雪的背影苍凉,有人为她攒了点同情,却没人看见,她转身刹那,眼中冒出的狠厉。
处理完含雪的事,宋初玉将目光调转到面有惊色的绿翘跟紫衣身上。
两个小丫头倒识趣,赶紧跪下,跟宋初玉告罪。
宋初玉挥挥手,示意她们起身,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们可知我为何要赶走含雪?”
“是……是因为含雪姐,不,是含雪对二小姐出言不敬。”绿翘惴惴望着宋初玉,手心是汗,没被牵连,她算是万幸。
却见宋初玉摇了摇头:“这不是主要原因,是因为她不忠,既非心甘情愿,我留她在此终是祸,况我只需忠心不二的下人!”
后面一句陡然升调,便在突至的威严下,所有下人都弯了膝。
“我对下人条件不高,不外乎忠心,在场若有谁不能做到,方可自行离去。不过,日后若被我发现有人阳奉阴违,我自不会客气!”
茶盏砰地一声被她震碎,倒不是她要吓唬她们,而是,她需要在这府中立威,今日含雪的言行给了她启示,她的身份,目前在府中,比个下人也好不了多少,她不需要所有人对她心悦诚服,但至少,她身边的人,必须绝无二心!
起先,气压低的可怕,没有人行动,但到底有胆大的人自行离去。
接着,两个,三个……
待得最后,堪堪只剩四人。
小厮两人,分别是四儿和五儿,丫鬟两人,分别是绿翘和含雨。
四个人,不多不少,要知道,养下人也是需花银子的。
“你们既然选择留下,便务必谨记我的话,忠心跟随,我自不会亏待你们!”简单的话,透着隐隐威严。
“奴才(奴婢)们定尽心尽忠侍奉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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