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们甥舅两个就结伴同去一趟看个究竟吧!送二包点心作进门礼,钱也带点去,如果是做生rì什么的就再封个礼。”
第二天中午,我和舅舅果然同到刘三家中喝‘酒’去了。我们才到他家门口的小路上,刘三就笑着从屋里跑出来迎接我们。他仍然穿着土布大裆裤和黑sè汉装罩衣,只是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原先那些泥点和油污了。多年不见面,真奇怪,他不但不见增老,反而比以前显得后生了,脸sè也由原来的寡黄变得红润活泛起来。我连忙迎上去拉住他的手说:“您好?刘三叔!承您盛情,我就从直,两个肩头扛把嘴,空脚凉手赶来了。”“贤侄,我生怕你不肯赏脸哩!昨天有人去县里,我又专门托人去请你。你来了,我真高兴。一路辛苦了,快到屋里请坐。”说罢,很礼貌地往旁边一站,伸手迎着,让我们走头进了屋。
这是一幢三间陈年老屋,由于太破旧,它象个驼背的衰弱老人,碰着发风,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门板也烂掉几块。泥墙上的二个老式窗户过小,屋里光线明显不足。但是到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干净得地上掉了盐都可以扫起来吃。正厅和两边的屋子里各布了一张桌,桌底下烧着红通通的炭盆火,把屋里烤得暖烘烘的。桌子上的筷子酒盅都摆好了,先到的人正围着烤火扯谈。我一看,有李波、王小、廖海和孙寡妇等一些人,算一下,连我和舅舅一共三十人,刚好是三桌。我和大家寒喧了一阵后,便跟着入了席。很快,第一道菜“仙鹤孵蛋”就端上了桌。刘三举起酒壶在每个客人面前敬过一轮说:“今天大家赏脸,所邀的都来了,大家看得起我,我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只是没有好菜,耽误了诸位的时间,这淡酒请大家多喝几杯,不要讲客气,等会我还有几句话想向大家说一下。”
刘三不停地给大家敬着酒。大家吃得很欢快,很热闹,一边称赞这菜做得好,一边畅谈着改革开放后农村的大好形势。趁着刘三去厨房里端菜的时候,大家把话题转到了他身上谈论了起来。“刘三这些年呀,挣的钱应该好些万了,就是不晓得钱都哪里去了。孙二婶,刘三欠你的猪钱都还了吧?”李波拉了一下孙二婶的胳膊悄悄地问道。“还个鬼咧!那年子过年,我三十晚上一直守在他家等到半夜,他才想方设法给了我二元钱,现在还欠七十八元。不过,这几年我也好了,不想问了,随他把不把都没有问题。”“我那一百六十元也没有还,你们的呢?”李波又问王小和廖海。“我们的也没有把。”二人一同回答。“那就真奇怪了,也没见他吃蛮好,穿蛮好,家里也没置什么东西,这钱硬应当不少呀,哪里去了呢?”大家议论纷纷推测着。
吃完了饭,刘三趁大家喝茶、吸烟的时候把房里两个炭盆都端到正厅里说:“大家请都到厅里去坐,我想向诸位说几句话。”说罢,他走进屋里打开大柜从里面提出一个带拉链的黑皮包,看看大家坐好了,便作古正经仿着干部做报告的架势讲了起来:“乡亲们,我是你们大家的老债户了,今天请大家来,没有什么好东西吃,真对不住。过去,承大家大方,近二十多年来,我因治病、买猪和籴吃的借了大家很多钱。不是搭帮乡亲们,我和我老婆这二把老骨头恐怕早就可以拿着当鼓槌敲了。可是我欠了大家的钱和物,口里说借,但一到手,就是刘备借荆州,就象米进了叫化袋,再也没有打转了。其实,从我内心来讲,真觉得对不起大家。我并不是不想还大家的账,只因为那年月队上收入低,其它的又什么也不准私人搞,我家孩子多,劳力少,加上营养不良,疾病也特别多,屋破又遭连夜雨,搞得东家借了借西家,‘下雨担秆,越担越重’,‘泥鳅滚灰,越滚越多’,再也不得清场了。人,谁不想挺起腰杆当硬汉,做个清白人?虽说乡亲们体谅我,不老来催问,可我见了大家就象是做了亏心事似的难过死了,觉得自己好象比别人矮了一大截,说话难启齿,出门总是低着头,恨不得蒙把瓜瓢才好。幸而这些年党的政策好了,允许劳动发家致富。我从实行责任制起,除作好分到户的田土外,还承包了二口山塘。这几年每年能产一千多斤鱼。我还养了二百只鸭,每年能产几千斤蛋,除去成本,一年光这二项纯收入就有一万多。家里有了钱,细伢子看到别的青年都穿好衣服、骑摩托,也吵着要。我说,照现在的政策,再过一、二年这些东西保证全给你们买,现在我先要省着钱还欠账。他们也真个听话,至今还穿着旧衣服,骑着旧单车。我把钱一个一个地积起来,首先把在远一点地方亲戚朋友那里扯的六千多元还了,免得人家来讨时难跑路。现在,我所欠的就只剩下你们在坐这三十位的五千四百八十三元八角七分钱了。今天,我要一次一分一文都付清给大家,从现在起,做一个轻轻松松,干干净净的人。”他这最后一句话,就象宣布一件奇特的新闻,一下子把满屋的人都怔住了。大家用惊异的怀疑的眼光呆呆地看着刘三,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静了足足有一分钟,只见刘三提过皮包迅速将链子拉开,从里面掏出一大叠整整齐齐的红纸包放到了桌上。然后望着大家笑了笑说:“大家感受到奇怪,不相信吧,看,我这就兑现啦!”说着,首先拿起最上面的一个红包看了一下,把一只卷了的角摸平整,双手托着恭恭敬敬地走到孙二婶面前说:“孙二婶,这还是八一年买猪,欠了你的七十八元钱,二十几年了,太久啦!真对不住,请莫怪。”然后又拿起第二个红包走到周医生面前说:“这是七九年我第二个伢子发高烧在你那里打针欠了十四元八角七分钱,二十多年了,太久啦,真不好意思。”接着他又给李波、王小、廖海、我舅舅及其他人都送了个红包。末了,他拿着最后一个走到了我的面前说:“贤侄,这是欠了你家的一百一十元,请你算一下是不是对?”这突面其来的钱使我愕然了。“你记错了吧?刘三叔。你从来没找我借过钱呀!”我很迷茫,惊奇地问道。“绝对没有错,我借的钱一分一文都清清楚楚写了簿的。我早就料到你还不知道这回事哩!告诉你吧,经过是咯样的:你们刚下放到永田那一年,有几百元下放费都由你爸爸保管着,年底我因揭不开锅盖了,就找你爸爸借了一百一十元钱去百多里外的关山买薯丝,谁知待我搞了四天之后回来,你爸在我拿钱走的当天下午就永远离开了大家。听说他的病很急骤,一开始就不能说话。我回来后,没见你们家来问钱,就知道你爸没来得及交关。我本想马上就去还你们的,人要有良心,不能欺死瞒生呀!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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