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葙吩咐完碧桃跟秀橘之后,秋绫才进来。
当年付氏陪嫁了四个丫鬟,除去一人染病故去外,秋绢嫁给了大兴田庄孙庄头的二儿子孙兴,秋绮嫁给了衣锦记的崔管事,秋绫不愿嫁人,留在宋家看管着宋二爷夫妇的院子。
宋青葙跟秋绫并不熟悉,只淡淡道:“过几天我要搬出府住,卖身文书还给你,你找个人嫁了吧。”
“我跟着姑娘。”秋绫低着头,鬓角一朵白色的小花刺痛了宋青葙的眼。
石竹是付氏最爱的花,尤其是大红色。
宋青葙缓缓地开口,“以后的日子可能会不好过。”
“我能吃苦。”秋绫迅速回答,紧跟着补充一句,“我不要月钱。”
突如其来的热流激得宋青葙眼眶微红,她微阖双目又睁开,轻声道:“回去把东西整理登记好,十日内搬家。”
秋绫点点头,告退出去,却在踏出门槛时说了句,“以后姑娘过得定然比现在好。”
会吗?
宋青葙苦笑。
被逐出宗族意味着没有家族庇护,没有亲友依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会被人瞧不起,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女子尤甚。
她养在深闺十四年,不曾缺过日常用度,交往的女子又多出自大富之家。宋青葙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比现在过得好,可她相信凭自己的一双巧手以及还不算笨的脑袋,必然能养得活自己和跟着她的这些人。
宋青葙微笑地挑了挑烛芯,烛火明亮,映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晶莹润泽,有平日看不到的坚毅。
碧柳笑了笑,语调轻快地说:“玉姨娘想见姑娘,正在门外等着。”
宋青葙挑眉,“请她进来吧。”
玉娘进门就跪在了地上,“我跟姑娘一同搬出去。”
“何必?”宋青葙叹了口气,“老太太是你嫡亲的姑姑,不会不管你的死活。”
“我是二房的人,自然跟着二房的主子。”玉娘斩钉截铁地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个匣子,打开,里面三张银票还有些零碎银子,“我有钱,二十一两五分三钱,不用姑娘养活,只让我跟着姑娘就行。”
宋青葙沉默不语。
玉娘又道:“姑娘以及这几个丫头都是未出阁的娇客,有些事不好出头露面。横竖我嫁过人,不避讳这些……还有,日常的缝缝补补洗衣做饭我都能干。”
宋青葙盘算片刻,点了点头。
碧柳笑嘻嘻地进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姑娘,我都想好了,碧桃跟秀橘手巧,她们专门在家里做针线,我出去兜售绣品接绣活,玉姨娘管着做饭,阿全重新换个主家上工……不知道秋绫姐姐有什么手艺,我看那院子一向整洁,她就管着收拾屋子。”
宋青葙莞尔,“多一个人还多一张嘴,单靠做绣活挣钱,连一日三餐都挣不出来。”
碧柳懊恼不已,“我忘了每天还要吃饭了……实在不行以后每天只吃一顿。”
宋青葙“扑哧”笑出声,连日来的郁闷尽数消散。
连着几日,桂香院的灯火彻夜不熄。碧桃与秀橘一人装东西,一人写单子,忙得不可开交。
天明时分,碧柳就跟张阿全将收拾好的包裹一趟趟往扁担胡同送,夜里姐弟两人就歇在那边。
第六天,宋青葙去慈安堂告别,老太太仍是称病没见。
杜妈妈叹着气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顾得了手心就顾不得手背。”塞给宋青葙一只荷包,“老太太也为难着,你是好孩子,以后好好过日子。”
宋青葙对着正房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宋青葙前脚走出宋家门,林氏后脚就派严妈妈去了二房住的跨院。
严妈妈回去道:“屋子收拾得一干二净,连片纸都没有。”
林氏满脸惊愕,“一干二净?架子床、五斗橱、还有两架一人高的花梨木屏风都带走了?这死丫头还挺有本事。”
严妈妈恭谨地说:“听说,是外院的张阿全带着几个壮汉趁天没亮搬的。”停了会,又道:“正房的六扇雕花木门也拆下一并带走了。”
林氏惊得合不拢嘴,她可是心仪付氏陪嫁的整套花梨木家具许久了,本指望能趁机沾点便宜,闻言急霍霍地冲过去,果然一溜三间正屋带两间耳房两间厢房均是空荡荡的,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甚至柴火都没留下。
“真是小家子气,连根针都不放过。”林氏气呼呼地踹了下没有门的门框,领着婆子赶往桂香院。
此时的宋青葙正同碧桃秋绫她们坐在马车上慢悠悠地往正阳门走。
碧桃心思细密,行事周全,小声问:“姑娘出府,要不要跟杨二奶奶送个信儿?”
“不用,”宋青葙摇头,“我这名声……何苦连累她,再说她这身份也不方便在外城走动。”
南薰坊离六部近,住户大多是官宦人家。扁担胡同在外城离闹市近,住户多是商贩。
如果告诉钟琳地址,人家到底是来看她还是不来?
还是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刚行至东江米巷,马车突然停下了。
宋青葙正疑惑,忽听外面传来个清朗的声音:“车内可是宋家姑娘?在下郑德显,有几句话想说与姑娘……”
郑家三公子郑德显,他来干什么?
车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宋青葙。
宋青葙也想不出郑德显半路拦车的目的,难不成来羞辱她一顿以雪前耻或者来炫耀一下重新觅得的良配?
她虽没出门,可也知道这些日子,顺义伯府的门槛都快被说媒的人踏平了。
正思量着,只听郑德显又道:“在下只说一句话便罢,烦请姑娘移步下车。”
这可真是无礼之极,哪有女子在大庭广众与男子搭讪的?何况,宋青葙正处于风口浪尖上。
秋绫皱了皱眉,无声地问:“我去打发了他?”
宋青葙点头,玉娘却先一步开口,“我来”,整整裙裾下了车。
宋青葙侧着身子,小心地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瞧,就看到一个二十出头年纪的少年公子。
那人身材颀长,穿一袭绣着亭台楼阁的素白长袍,袍边坠着块古拙的黄玉,发出柔和的光泽。乌黑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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