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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历史故事选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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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棺材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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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他睁开眼睛检查自己的劳动成果时,却发现镐尖刨出的只是一个白茬。他对此并不失望,又一次积蓄力量把大镐抡起。这就是我的父亲转业后所从事的工作,从劳动强度上看,说是劳改,一点也不为过。

    四

    自从去东北寻找哥哥的想法萌生以后,姑姑就一声不响地做着准备了。到了中秋节,南方的气候依然燥热,但她知道北方的冬天来得早,她告诉自己必须得行动了。

    据后来母亲回忆,姑姑是在一个早晨出走的。她跟奶奶说自己去田里干活,还带了很多吃的。可是直到晚饭时也没有回来,天快黑的时候,大家开始着急了,这时,母亲在自己的枕头旁边发现了姑姑留下的字条。

    我四岁时的那张表情诡异的照片,就是姑姑这时带上的。她把自己积攒下的路费和照片一起放在父亲来信的信封里,信封上写着父亲的地址,这就是她要去的地方。信封被缝在姑姑的内衣里,我一脸蠢相地陪着姑姑踏上了死亡的旅程。

    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张照片洗出来以后,母亲发现我的舌头堵着嘴,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很生气,要求重新补拍,可那个照相的乡游子就是不肯。我顺着这条线索一直往前寻找,似乎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其实这种回想从我的童年时期,也就是姑姑死以后就开始了。我努力地让时光倒流,在黑夜中我紧紧地闭着眼睛,这种冥想动用了我的心血,致使我经常在黑夜中突然就耳鸣起来了,那声音在我漆黑的房间里啸叫,有时是一过性的,有时彻夜不停。长大后,很多人说我是个心思很重的人,他们不知道,其实我从童年开始就心事重重了。

    在冥想当中,我看到自己被母亲带去照相的情景。那个做照相生意的人一年才能来我们村庄一次,母亲一直盼着他来,因为我出生以后还没有留下一张照片。那天母亲带着我去赶集,看到一棵大树下围了很多人。一张灰色的脏兮兮的线毯被绑在两棵树之间,线毯上影影绰绰地印着一座外国教堂。毯子前放着一把椅子,人们轮流坐在上面,木偶般地直愣愣地看着前面的人。那人在一个黑匣子前忙活着,不时把头钻进去鼓捣一阵,然后就举起一只哗啦棒逗着椅子上的人。

    我被母亲按到那个椅子上,面对围观的人们,如同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感到很害怕。就在我听到哗啦棒响起的时候,我看到姑姑出现在人群中,就在这时,黑匣子里发出“噗”的一声。

    可以肯定,我诡异的表情是在看到姑姑时做出来的。据说照相是可以把人的魂魄摄走的,如果是真的,人在照片上的表情就是唯一的证据。如果不是一年以后我的姑姑带着这张照片死去,我也许不会相信这种说法。

    五

    挖管沟的父亲,从正月挖到了中秋。这支部队不管刮风下雨都没有停止过。他们说:大雨不停,小雨大干,没雨猛干。中秋节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他们只知道,严冬又要来临。工地上立起一块小木板,上面写着:上冻之前,誓死完工!老天爷好像专门要和他们作对,中秋节一过,就给他们来了一个下马威,漫天的大雪大有把他们千辛万苦挖好的管沟埋起来的架势。

    在大地封冻之前,父亲他们终于挖通了这条2.5米深46公里长的管沟。

    施工进入第二道工序——下管子。当直径近一米的大口径铁管在管沟边一字排开的时候,像卧了一条巨龙。当这条巨龙走到父亲所在工段的时候,工地上吹起了集合哨,转业军人们立即整队,跑步前往火车站,他们的任务是——卸管子。

    火车站上人山人海,一列摞着大铁管子的火车停靠在站台上。父亲的队伍来到指定的位置以后,就开始用木板搭建斜梯,父亲爬上高高的管子垛,和大家一起用撬杠把管子一根根撬到斜梯上,让管子顺梯滚下。下面的人再用同样的办法,把管子拉到牛车上,一车只能拉一根管子。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姑姑出现了。

    父亲他们往下撬的时候,就觉得那根管子里面好像有东西,往下滚的时候就开始打斜。下面的人再往上拉时,管子的一端翘了起来——只见一个人从管子里滑落出来:她团着身子,掉出来的时候头是朝下的,从穿着上能看出是个年轻的女子。这一幕被站在高高管垛上的父亲看得一清二楚,他和下面的人一起发出一声惊叫。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根管子的标号,用白色滑石粉笔写着大大的“0028”,随后他就和人们一起围了上去。再没有经验的人也能判断出这是一具尸体,而且是冻死的。

    父亲一丝一点都没有想到,这具尸体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当过兵的人是懂规矩的,他们立即派人到站前派出所报案。这死去的女子上身穿花条绒上衣,深蓝色裤子,头上扎着一块黄绿相间的方格头巾,脚上穿一双布鞋。她头朝下的姿势也许是不得劲吧,在人们议论着猜测着她的死因的时候,她自动倒向一侧,变成一位蜷着腿侧身躺着睡觉的人。她的脸露出来了,人们又围着看这张脸,父亲也去看,可是他还是一丝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的妹妹。他还和人们一起议论着,说这女子一定是来投奔亲人的,不是谁的媳妇就是谁的妹妹。

    派出所的民警来了,他们把那具女尸抬到装管子的牛车上。那可怜的来投奔自己丈夫或者哥哥的女子,依然保持着侧身蜷腿的姿势,晃晃悠悠地被拉走了。

    站台上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那根标号为“0028”的管子,和所有的管子一样,最终被摆放到了管沟旁,等待着父亲他们把它焊接进油龙的行列。明年一开春,这条管线投产以后,滚滚的原油流向远方,在出口处会像人的血管一样喷射,人们不会去想,那女子的灵魂会不会裹挟其中。

    六

    有人说,灾难发生的时候,人是有预感的。姑姑的事说明了这一切。

    在姑姑走后的第二天晚上,我忽然想看看自己的那张照片。我知道照片与母亲做鞋用的鞋样子一起夹在一本书里,那里还夹着她和父亲的结婚照。她说等攒够能装满一个相框的照片以后,就镶起来挂到墙上。那天我翻遍了书页里夹着的每一样东西,就是没有我的照片。对于这张不翼而飞的照片,母亲并没有深究,她反而说,找不到就算了吧,反正也没有照好,下次再重照一张就是了。母亲没当回事,我却在当晚发起烧来,据母亲说我还说了胡话,但说了什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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