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没有了明月,街道也昏暗了许多,不过街道上游人的喧闹只消弭安静了一小会又恢复此前的状况,毕竟只是几簇稍微大一些、浓一些的乌云罢了,还不至于让天塌下来。纵然天塌下来,不也还有高个子顶着?
天自然不会塌下来,所以rì子还得继续,该怎样过就怎样过,尤其是这样的喜庆rì子,一年也就一回,极是难得,怎么能半途而废?
“呼呼······”
半夜秋风,在街道上刮过,屋檐上挂着的连串彩灯随风晃荡,灯光忽忽,像无数条火龙在空中飞舞。
灯座和行道树上的华灯也遭遇了袭击,一些华灯灯罩被yīn风掀翻,落在地上,在风的卷动中不断翻滚,没有了灯罩保护的灯火,自然难以健在,在风中摇摆跳动,似乎在挣扎想要保住灯火,但终究没有成功,在风中狠狠闪烁一下后还是灭了,留下一丝白烟。
“这鬼天气!忒不让人快活!”
心情就如天气,时好时坏,此时天公不作美,大家也觉得很是扫兴,一些意兴阑珊的游人已经打算回走归家了。
“呀!”
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声音出现得全无征兆而且还很急促,显然很是意外和吃惊,这让情绪低落的游人立时jīng神一跳,一颗颗垂着的脑袋倏纷纷抬了起来,就像打盹的野鸭突然听到雷鸣。
一个个转着脑袋左顾右望,努力寻找着声音来源,都希望自己能够比别人先发现。
紧接着,街道西向有“哒哒”之声传来。
声音快速增大,大家都听得分明,因为那声音很常见。
是马蹄声。
只是不同平rì听见的马蹄声,声音厚重了许多,应该是载着重物。
听马蹄落地的间奏,也很是密集,密集得像是战场上的进攻军鼓,马蹄踏在街道石板上就像鼓槌击打在心坎上。
声音好似能招魂一般,就近的游人立即停下一切动作,目光悉数被吸引过去。
一时间,众人仿佛都中了定根法一般,愣怔怔杵在那里,像一尊尊雕塑。可是那一双双呆滞的双眼,里面除了意料之中的惊奇,还有另一种情绪,惊恐。
当街纵马,在吴钩城里是时常可见的景象,并不是件值得惊奇的事情。
即便是夜深人寂时纵马狂奔,吴钩城里偶尔有之,唐国京城那边若有什么紧要机宜之事下达,或是越州府有甚当急密报要上承,那必是快骥加鞭,星夜赶程。
但此时此景却实属罕见,即使在整个唐帝国,百年来亦属首遭,但寻常百姓又有几人能寿逾百载,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在帝国曾有过。
目光聚集处有骏马四匹,纯白如雪,无一丝杂sè,正在街道上放蹄肆奔,全然没有顾忌如cháo游人。
并不像平常的马车一样前马后车,而是四乘骐骥分为两前两后,中间有一辆双轮板车。
奇怪的马车没有驾座,没有扶手,自然也没有御者。
这辆无人驾驭的怪异马车,步伐却出乎意料的一致,不管是出蹄刹那、抬腿弧度,还是落蹄顷刻,都绝妙一致。
所以,在马蹄落地的时候,听到的,就只有一个马蹄声,一个比寻常马蹄声更厚重的蹄声。
当然,也因为那异乎神奇的一致,使得四骑中间的那辆两轮板车在前进中没有失去平衡。
究竟怎样的高强度训练才能达到如此效果?
足以让人为之惊奇慨叹。
但这些还不会让他们暴露出他们的脆弱、心中的恐惧,尤其是在和自己一样普通的人眼前。
令他们生出惊恐的是板车上载着的物体。
一具棺材!
残存的花灯稀稀落落,灯光映照,那具棺材反shè着漆的光泽,黝黑发亮,亮得像一面镜子。棺材上的漆是不久前新漆的,这方面的行家只需瞧上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看不出来是哪家棺材店制作的。
马匹奔跑的速度极快,以他们的凡胎肉眼,根本不会发现棺材前面有一个盘口大小的蛇头图案,颜sè深红,深红如血。
眼见四匹骏马拉着棺材飞奔而来,毫无避开人群的意思,当街站着的人连忙推推挤挤往后退避,当人果断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效率总是极高的,所以很快人群就分开了,让出一条丈多宽的空道来,若是街道再宽一些,他们肯定还能让得更开阔,尽管现在已经能让马车轻松通过。
因为在他们心中,有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情绪,但他们却有足够充分的理由:人怎么能与畜生较劲?
马车没有放缓前进速度,向着街道另外一端,继续保持着踏蹄频率,对这些人它们视而不见,更不会缓步或停下对让道的游人表示感谢。
※※※※※※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是明月酒楼挂门联辞,此时很应景。
明月酒楼是吴钩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不仅名字诗气风雅,还名副其实。
有人曾用“月圆之夜,明月之巅”来形容明月酒楼的实至名归。
每每月半之夜,皓月当空之时,明月酒楼顶楼都会成为吴钩城里文人sāo客把酒盈樽、谈天阔地之所。站在酒楼顶楼,俯仰之间,天地景sè,尽入囊中。仰,举头三尺望青天;俯,垂目十丈瞰古城。数百年前,有位细眉长髯好汉曾登楼饮酒,酒后对月作赋,其中有辞“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rì苦多。”一些哀叹时不我待、势不我与的迷惘者极是喜爱,后来不知怎的流入红粉勾栏之中,夜夜笙箫里传唱,尤其之后词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饱是悱恻幽情,传唱更盛。
然时间消逝,人事变幻,近些年来,酒楼楼顶的风雅,已是大不如往昔。
因为吴钩城中的几个“奇人异士”渐渐成长,羽翼rì渐丰满,在城里横行肆掠,这块观月宝地,自然难逃魔掌。
好在平rì里他们邀三聚五游山玩水、入庙出观、寻花问柳、郊游狩猎,忙得不亦乐乎,极少出现在这里,被驱赶却又不敢怒的士林文人只好觑得空档来缅怀一番。只到了月圆之时,若有兴致,几个祸害才会联袂至此赏月行乐。
对于这种强取豪夺之事,满腹怨愤委屈的,也只是那些自矜士人。普通百姓谁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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