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曾经问过自己,郑大人有没有过来看过。摇头之后,芦笙就发觉小娘子眼中仅剩下的神彩,也随着冬日的朔风凛冽而熄灭了。
看着那双只剩下黑色的眸子,就连芦笙都觉得心寒,浑身上下都忍不住哆嗦。他觉得自己好像亲手掐死了一个人的美梦,那种感觉太恐怖,太恐怖,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去回忆。
可是终究终究,整个破败的院子都开始被那抹黑色所浸染。不再有生命的悸动,不再有蓬勃的气息,不再有小娘子满含活力的“早安”,不再有院子里虎虎生威的武术。
于是乎,整个院子开始越来越融入这个毫无生机的冬季洛阳城,随着一日日的暮鼓晨钟,仿佛就要永远永远这样的沉寂下去,直至消亡……
而就在十三岁的芦笙,以为自己就要跟随着这个院子衰老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收到了当铺送回来的房契。
按照小娘子的意思去追问事情的始终,虽然那当铺老板千不愿万不愿,也终究被他磨没了心性,告诉他,是郑丹青郑大人帮他们赎回了房契。
心底是一阵复杂的涌动,难为芦笙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然要在同一时间感受到这么多纠缠的心情。
他飞快的跑回家中,暮鼓又鸣,屋内依旧昏暗。
怀着忐忑的心情将事情说出口,果不其然,得到的是小娘子的面无表情,以及姑爷的高声谩骂。
芦笙不知道自己心中那复杂的情感到底都是由什么组成的,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手脚开始变得愈发利落,血液也变得有了些温度,于是就连面颊——这或许只是他的错觉,都变得柔软起来。
尚且称不上明朗,可前程却似乎成了那炉灶里柴火的光亮,虽然剩下的十分微弱,却也能够看得清晰。
只是双眼像是被人蒙了一层雨帘似的,总是湿漉漉的让他看不真切。
手上的活计却一直未停,踩灭最后一根柴火,芦笙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湿漉漉的面颊。
装好热水,提着,稍显艰难的往房间里走去。
芦笙忽然想起来,以前,自己也给郑大人打过水的。不过那个时候,他还不是郑大人……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隔壁,入眼的是一道飞檐瓦墙。而再远的地方,也就是天边,似乎带着一些快要隐匿的红霞。而那红霞里,似乎还带着一些快要隐匿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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