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拢共不过二十八个字,但后世又对最后四个字,也就是“山阴张侯”四字耿耿于怀,总觉得这四个字的行书与前文笔势不一,虽然好,但未必是王羲之亲笔写就的东西。(注)
流传到后世的《快雪时晴帖》到底是真是伪尚无定论,但若是真正去问,这一行当的专家里,十个恐怕有九个半说它是唐代摹本,毕竟年代差的太远了些,途中又经过那么多的颠沛流离,能够完整保存下来的几率实在太小,让人不敢相信。
郑丹青跟随师父也去台北的故宫博物院看过几次,赞叹之余也未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论证来。毕竟到了那个年代,谁也不敢宣称自己见过王逸少的真迹,只不过是从历代书家的笔记注诉中得窥那么一点点的背影罢了,除了唏嘘之外,也只剩下赞叹的余地了。
《快雪时晴帖》作为传世之作,郑丹青照着影音摹本临摹的次数当然不算少,但这对他来说终究是不够的。
儿时就做过那样的美梦,看到真迹出现在眼前,那将是一种怎样的发自内心的狂喜?
而今再看看眼前距离不过一尺的《快雪时晴帖》,郑丹青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心想,这世间的一切,还真是一场难以捉摸。
“这位公子,您出多少钱?”面黄肌瘦的男子早已等的有些着急了,这时候他一直警觉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兴奋的模样来,摩拳擦掌的询问起郑丹青肯出的价钱来。
他虽然饿得要死,可毕竟还没有死。郑丹青方才失态间竟流出了眼泪,面对着这样激动不已的买家,不狠狠宰上一宰,那才是傻子。
中年男子下意识的搓动着双手,脸上开始浮现起难以按下的笑意。他盯着郑丹青,就像是盯着一块肥羊。
就像之前说的,后世之人,包括郑丹青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王羲之的真迹。对于眼前的东西,郑丹青就八成的把握它是真迹,但很多东西,还要慢慢问来。
于是他这时候反倒不着急了,而是按下之前激动不已的心情,看着中年男子淡淡一笑,反手从房间的角落中拎出一个茶壶来,坐下,开始慢慢的饮。
茶已经凉了,但还能入口。
郑丹青看着中年男子的面色从贪婪喜悦渐渐变成诧异、焦急,微微笑了起来。
“价钱的事情不忙议,这么好的东西,按道理,我总要问一问来源的。”郑丹青淡淡笑道,“你手上既然有这么好的东西,出身想必也不一般,知道这种东西,来源有的时候比品相还重要些。书圣的东西传世不多,流传在宫外的就更少。我们这种人眼拙,单看品相可不敢直接定真伪的,你总要把这东西如何到得你手的来龙去脉,仔细的说上一说吧?”
中年男子面色微微难看了一些,双手的互相搓动,从最开始的愉悦贪婪,渐渐变成了一种紧张的情绪,面上也重新带上了那种狐疑、谨慎小心的色彩。
郑丹青却不着急,只慢慢的啜着清茶。
一提到这东西的来源,男子似乎就变得十分紧张。他仿佛在那里做了许久的心里斗争,最终竟下定了决心,起身将书帖收了,檀木盒子一关,夹起来扭头就要走。
郑丹青眼皮一跳,不慌不燥的道:“兄台可要想好了,便是这洛阳城的书画行再多,能够收东西不问来历的,恐怕一家也找不到吧?当然,兄台要是只想把东西卖个赝品的价,那我也不拦你。但若不是的话……呵呵,我瞧,兄台手上的东西这么忌讳说出来历,恐怕十分蹊跷罢?嗯?是偷的?还是抢的?如果书帖我买了,这些东西我自然不去追究。不过若是当真由别人得了去,我一气之下,直接把兄台告到衙门去说不定……”
“别别别!千万别!”“衙门”两个字似乎是这男子的死穴,闻言立马转身,小心谨慎中带了几分委屈的道:“公子可别为难我!这书帖并不是偷抢的,我虽然如今落魄至此,可从小毕竟是听圣人教诲长大的,哪里回去做那等下三滥的事情?这书帖的确是家传的,要不是我如今快要被饿死,也绝对不会拿出这家传的宝贝的卖……”
郑丹青抬了眸子略带笑意的打量着他,浅淡道:“哦,原来阁下是姓褚的么?”
即便是以前没有见过真迹,却不代表不知道书帖传世的经过。
这《快雪时晴帖》原本藏于唐皇室,后来赐予丞相魏徵,又由魏徵转增与褚遂良。当然,再往后的消息就要延展到宋朝,而那个时候,书帖就已经有了摹本,真伪极难考校了。
而褚遂良出了是一代书法名家之外,也是曾经官至中书令,同长孙无忌共同辅政的一代政治家。只是到了武则天为后时期,被一贬再贬,晚景凄凉。不仅如此,就连他的后世子孙,也都被武后流放到他客死之地,远离京畿。
如果这书帖当真是家传的东西,那么眼前这个男子,只可能是褚遂良的子孙。
可若是褚遂良的子孙出现在了洛阳城,那就是违反了当年武后、也就是现在御座上女皇的命令,万一被人告发,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果然,中年男子在听到“姓褚”这两个字时,整个人就跟着一瘫,原本就瘦削的面颊,愈发凹陷下去。
郑丹青见状就已经有了计较,这张书帖,已经是他的必得之物。
“褚遂良的子孙落魄至此,真是让人唏嘘。”
郑丹青的一声轻叹,却足以让中年男子浑身一抖。后者死死的盯着郑丹青,面露畏惧、恳求之色:“公子噤声啊!莫要说出去!万一传到官家耳中,在下性命不保。”
郑丹青只笑道:“我还跟你做生意,当然不会让你性命不保的。不过我奉劝你还是早点离开神都的好,哦,对了,如果你的书帖已经给别人看过了的话,那就愈发要着急了。”
“没有没有,事关重大,在下哪里敢轻易出手给人瞧呢?要不是看公子气蕴不凡……”
郑丹青抬手止住了他的奉承,二人心里都明白,他之所以会把书帖拿出来,不过是误以为郑丹青是这间书画行的东家,手上的银钱够丰厚罢了。
“兄台给个价钱吧,我考虑考虑。”郑丹青直接道。
“这……”男子踟蹰了一下,伸出一个巴掌来,“五、五百贯,您看行不行?”
买下娇儿才花了一千贯,五百贯买一副王羲之的真迹,那可是赚大发了。
不过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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