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田流坊又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热闹。
酒气将秋后的夜色熏出几分带着清爽的氤氲,街道两侧的柳枝仍旧软绵,却多少带上了些懒洋洋的感觉,似乎早就因为将近半年的摇曳而稍许疲惫了。
红袖倚门,彩云层叠,莺声燕语,说的是街道旁热热闹闹的姑娘们,叽叽喳喳的笑声茸成一团,软绵绵,让人听着也忍不住沾染上几分愉悦,脚步轻快起来。
田流坊里穿行的人们都很有些特点,在这里久住的姑娘们,只要打量上几眼,便知道从这人身上有没有钱可以赚。
真正的贵人财主,往往都是坐车驾马来的,身旁的仆从不会带太多,三五个足矣,衣装也不会太过奢华,甚至连车马都低调着,不肆喧嚣,只轻车熟路的往某一家门前一停,轻悄悄的走进去。
这种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而且多是已经成家的达官贵人,虽然说不上偷偷摸摸,但也绝对无法称为光明正大。
若是被这样行头的老爷们看上,几个月的轻巧是不在话下的。这些往往都是不喜欢在这个层面上出风头的人,于是找姑娘的方式,也以**为主,动辄洒下几百贯的银钱,一包就是几个月到半年不等。若是真的有那命里有鸿运的姑娘,几个月过后直接被接到府里做了姨娘也说不定。
这样的主顾对于姑娘们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多数人也不去做那份白日梦。
第二等的客人,便是那种打眼一看就豪奢炫富的类型,车驾华丽的一塌糊涂,身后的随从浩浩荡荡的惹人咋舌。这种人,要么是摆谱摆惯了的富贾巨商,要么是初来都城不久的外官或皇亲国戚。反正这些人,多少有些“害怕被人看不起的”的心里,若是手段高明,从他们手里自然能够榨出极多的油水来。
第三等的主顾是家境殷实的富家郎君,以及城中各营各卫的小军官。他们出手虽然没有那样豪阔,但他们才是整个田流坊光顾最多的角色,可以说是这里的常客。
至于最后一等的,自然就是那些看起来便稍显寒酸,在街面上四顾时都畏首畏尾面露尴尬的家伙们了。有经验的姑娘们都不会跟这种人搭茬,即便是生意做成了,也往往只是浪费时间罢了,并不会拿到太多的抽成。
当然,这其中也总是有些例外的,比方说郑丹青,每次他在田流坊出现,身上穿的也都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布衣青衫,可是沿街姑娘们暗送的秋波,却从来都没有少过。
“这回我算是体验到阿普拉的感觉了,跟你一起来田流坊,感觉的确不大好。”高戬看着四周姑娘们冲着身边人不断的献殷勤,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按理说,我长得也算是不错,怎么这些姑娘们的眼里就只有你呢?”
郑丹青笑道:“高兄这话说的不太对,平素我若是一个人过来,也未必能够受到这样的待遇,今天这样子,还是因为高兄在旁惊扰的。”
“我可不敢跟你比,你年纪轻,风度翩翩少年郎,我这个上了年纪的家伙,怎么敢跟你比?”高戬哈哈一笑,眼见着到了地方,便率先拐了进去。
“郎君安好,请问有什么相熟的姑娘么?”
自然有小仆迎客,态度谦和。
“阿六。”郑丹青也在这时候走了进来,唤了一声那小仆的名字。
“啊!原来是郑大人!包间已经安排好了,贵人还没来,您看您们是在外头看看歌舞,还是小的去叫娇儿姑娘下来?”阿六冲着郑丹青施了礼,笑着问道。
郑丹青看了高戬一眼,见他没什么态度,只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便摇头笑道:“那就在外头呆一会儿吧,包间也无聊,至于娇儿……”
“叫下来吧,顺便让我也看看,到底丹青看上的,是什么样的姑娘。”高戬笑着调侃。
“好嘞!二位大人请往里头去,小的去去就来。”阿六脆生生的应承了,笑嘻嘻的就一路小跑上了楼。
郑丹青与高戬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台上正有三名姑娘迈着软绵绵的舞步,奏的是江南的流水小调,清雅中带着几分旖旎。
因为常来的缘故,郑丹青与这里小厮们都混了个熟脸。小厮们也都喜欢他不端架子,这时候见他领了旁人一同前来,便连忙殷勤的上了酒。
“先不用弄这些东西,上些茶水吧,一会儿还有贵客要来。”郑丹青淡笑着推了。
茶水送上,娇儿也已经下了楼,她率先冲着高戬施了礼问安,才对郑丹青一福,面色微红的唤了一声:“郑郎。”
“嗯,坐吧。”郑丹青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为她倒了一杯茶。
最开始郑丹青为娇儿倒酒倒茶的时候,娇儿一度觉得受宠若惊。
她们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计,在她看来,这些事情她们来做是理所当然的,哪里有主人家给下人端茶送水的道理?
可是郑丹青偏偏没有这个觉悟,每次娇儿想要为他填酒,他都会伸手把酒壶抢过来,而且淡笑着说上一句:“哪有让女孩子做这种粗重活儿的道理?”
渐渐的,娇儿发现,除了端茶倒水之外,郑丹青还会做很多普通男人不会做的事情。比方说,每一次开门的时候,他都会很细心的走到她前面,为她开门。一起下楼梯的话,他也会主动伸出一只手让她扶着……
其间种种,都是一些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可正是这些小事,让娇儿有了种被人捧在掌心的感觉。
不是没有说过,可每次郑丹青都不以为意,只淡淡的回一句“这是男人应该做的”,便再没有了下文。
只单是因为这些事情,娇儿就偷偷的在夜里落过几次泪。当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觉得感动,到如今月余下来,她甚至有了些犯痴的意思,偶尔会惦念起,若是她的郑郎有一日不要她了,这尘世间的其他男人,还哪里能够入得她的眼呢?
“潇潇今日还会登台唱曲么?”与身旁的高戬闲聊了几句,郑丹青问娇儿道。
娇儿心里泛出微微的酸意来,连忙笑道:“应该是不会了,不是说今天贵人会来?”
“嗯。”郑丹青淡淡的点了点头,又把话头转到了高戬的身上。
“……谁叹三生誓,浮生若奈何。譬如朝露薄,怎怨艳阳歌……”
台上带了些幽怨气的歌声传到娇儿耳中,让她忍不住微微出神。
身旁的男人太优秀又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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