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给你带的。”
红佳说:“你是不敢带给你老婆吧。”
阿洛拿着火龙果看了一会儿,哈哈一笑,说:“我就说是水果摊上买的,她怎么会知道,哈哈,她怎么会知道。”
我说:“你儿子会很高兴。”
红佳说:“我们要打烊了。”
“我好像没得罪你吧,不吃拉倒。”阿洛将水果丢回车兜,说,“我该睡觉去了,明天一早还要开车。”
“没见过这样的人。”红佳说。
阿洛骑着车走了。我坐下来,倒了杯啤酒,喝了半杯。我想,阿洛这个人也真奇怪,三十来岁的人了,做事情还这么颠三倒四,家里放着一个老婆,还出去与别的女人鬼混,又记得给红佳带上两个火龙果。他真是不嫌麻烦。
“你还要喝酒?你今天不打烊了?”红佳敲着桌子说。她说话的样子一点不像十九岁的小姑娘,倒像一个老板娘。
我连忙说:“好好,打烊了打烊了,我早就说该打烊了。”
我们收拾桌子时,谁都没有说话,只听见碗盏调羹叮铃乓啷地响。
红佳先去冲了个澡。以前先冲澡是我的特权。今天她也不说一声,就先去冲澡了,我倒并不在意。她冲好了澡,在桌旁坐下来,吹着电风扇,用梳子梳她的湿头发。她身上散发出沐浴液的香气。
等我冲过澡,她还坐在店里梳她的长头发。我以为她早就回去了。可是她还木呆呆地坐在那里。
“你还有事情吗?”我说。
“没事了。”她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将梳子搁在桌子上,走过去拉下卷帘门。
我一直以为她拉不动卷帘门,没想到她力气挺大的,哗啦一下就拉下来了。她将自己也关在店里了。她拿起梳子,走进淋浴室放好。我的心开始怦怦乱跳。我们都没有说话。我想,她第一次上我的小阁楼,看到又脏又乱的样子,会不会生气。
“那……睡觉吧?”我说。
我从窄窄的竹梯一步一步上去。小阁楼热得像蒸笼一样,一进去,身上的臭汗就噗噗地蹿出来,我想也许她会受不了。
竹梯震动了一下。她跟在我后面踏上了第一级。
我说:“小心点,这梯子很难爬。”
“我在老家,经常爬这样的梯子。”她说。
我滚着进了阁楼,拼命收拾东西。阁楼太矮了,人都站不直。我每天就是这样猫着腰进进出出,像钻地道一样。我将乱放乱堆的衣服袜子推到角落里,将纸箱、报纸归在一处,又从破的床头柜抽屉里拿出钱袋子,塞到一个大纸箱里。我满身的痱子又开始到处发痒,搔来搔去又搔不着痒的地方。我想,夏天真不是恋爱的季节。我得下去拿一块湿毛巾,擦擦草席,不然草席又干又热又戳人,没法躺下。我睡前总要擦一遍,今天忙忘了。
我爬到楼梯口,对红佳说:“去拿块湿毛巾来,擦一下席子……”
我看到红佳一直站在竹梯的半腰上,没有上来,也没有下去。我向她伸出手,说:“你先上来,你先上来。”
红佳说:“你睡吧,我不上来了。”
她一步一步往下挪。
我连忙跟着下去,嘴里说:“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她用力拉起了卷帘门,拉了一半,就弯着腰出去了。她的毛病是腰稍有点粗,弯腰的样子很丑。我也弯着腰出了门,懊丧地看着她的背影,满脑袋的汗珠像虫子一样纷纷爬下来。我想我知道她的意思。我猛地摇了摇头,汗珠像雨一样洒落。
她的背影在路灯光下闪闪烁烁。她低着头走了十来步,踅转身向我挥了挥手,忽然弯下腰咯咯咯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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