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写“预嘱”,真晦气。还有一位老人看了我递过去的小册子,我正要和他聊一聊,他连忙摆手说:“你谈的事情太高端了,我理解不了,你还是找别人吧!”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志愿者们的情绪有些波动,我给他们鼓励打气,说:“我们所做的事情很有意义,要有坚持的信心和勇气。”由于事前沟通不到位,院方认为我和志愿者的行动有些不妥,还派一位负责人过来下逐客令:“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患者是来看病的,人家哪里受得了你们开口闭口谈死,还是换个地方吧!”无奈,我们只好撤离医院。
记:其他公共场所尝试过吗?
罗:公园是老年朋友经常聚集的地方。有一次,我带着志愿者到公园里发调查问卷,看到一个老年合唱团在唱歌,趁他们休息时,便向他们发放调查问卷,他们好奇地接了过去。看后,几个阿姨立马嚷了起来:“你们什么意思?活得好好的,这么早就让我们想到死!”有几个老人看得倒很认真,一位戴眼镜的老先生对我说:“我很赞成你们宣传的这个事情,我的一个朋友最后两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只能靠喂食管和呼吸机维持生命,痛苦不堪。但他的家人还是希望他活下去,他就是再痛苦也要配合治疗。那位朋友不止一次对家人说,‘这样活着是对我的折磨,我是为你们而活啊!’如果将来我遇到那样的处境,我同意按你们宣传的办法做,回头我就去做家人的工作。”我们很欣慰这位老人豁达的态度,不过像这样的老人我们遇到的不多,大多数老人还是保持了沉默。
记:您出版过一本《我的死亡谁做主》的书,反响如何?
罗:当时,新书发布会在北京世贸天阶时尚走廊举行,由崔永元主持。小崔在发布会上实话实说:“这本书很难成为畅销书,甚至还不如一个‘80后’青年写的书好卖,但作者的社会责任感值得我们肯定,这本书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去读!”小崔还在发布会上引用史铁生的话,“死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的事,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他说,这本书让我们思考,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属于我们自己的节日。新书出版恰逢2011年春节,我把这本书作为礼物送给所有的亲友,有的朋友不满地说:“点点呀,真有你的,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换了别人我直接就把书给烧了!”不过他们看过书后,纷纷打电话对我说:“书里讲的挺有道理,这事儿还真得考虑考虑,你这书是一份文明的礼物,谢谢你!”
记:您的网站运行近7年,点击率怎样?提交“生前预嘱”的人多吗?
罗:2011年之前,注册提交“生前预嘱”的人数一直是两三百人。我们接受了《小崔说事》专访后,人数才突破1000大关。《中国青年报》等媒体对“生前预嘱”进行报道后,网站访问量激增。2012年年底,杨澜对我们进行了一次专访,现在网站点击量前后加起来有150万人左右,注册提交“生前预嘱”的人数有5100多人。如果单纯看数字,5000多人相对于1 3亿中国人来说,这个数字大小了。由于中国人的传统观念,要接受这个事情需要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和专家团队一起“战斗”
记:为了推广“生前预嘱”,您组建了庞大的专家支持团队,这些专家都做了哪些工作?
罗:这些专家大都是国内顶级医学专家,他们也在为推广“生前预嘱”做着不懈努力。著名神经外科专家凌锋遇到过一个真实、感人的故事。著名作家史铁生对于生命、死亡的认识比任何一个健康的人都要全面深刻。他和凌锋交往颇多,对我们倡导的“生前预嘱”非常赞同,生前就安排好了身后的一切。2010年12月31日凌晨,史铁生突发脑溢血住院,由于脑部大量出血,他的脑干受压,抢救之后很可能会偏瘫或变成植物人。史铁生的妻子根据丈夫的预嘱,和凌锋商量,决定让他安静地离开人世,并联系红十字会和武警总医院,把他的肝脏移植给更需要的人。根据他的遗愿,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的人工干预。由于要进行器官移植,需要他的身体一直保持生命体征。凌锋当时心里一直在不停地祈祷:“铁生,你可千万要挺住,你只要再挺几个小时.你的意愿就能达成。”也许冥冥之中有一丝潜意识在苦苦支撑,当一切手术完成之后,史铁生才停止了呼吸。凌锋接受采访时,数次讲到这个感人的事情,感动了很多人。
记:有没有病人在生命末期主动放弃治疗、自然地离开人世?能否讲一个让您印象深刻的案例?
罗:有位姓陆的七旬老人,他当过多年武装干部。看到我那本《我的死亡谁做主》的书后,他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前段时间感觉自己不太舒服,到医院一检查,是癌症晚期。对于死亡,他看得很开,他说“5·12”大地震中多少孩子都走了,我们活了这么多年,工作上努力过,有相处和睦的同事、朋友,有幸福的家庭,和那些孩子相比,已经很幸福了,得了这个病,不能给社会做贡献了,对儿女也是个拖累,最后关头,就平静地走吧。于是,他和儿女多次沟通,要求生命垂危时不进icu病房,不插管,不过度抢救。老人去世后,他的女儿哭着告诉我,因为父亲生前反复交代,情况不好时,让他们放弃抢救。
记:您团队里的志愿者也大都是对生死比较豁达的人吧?
罗:是的,不少志愿者都有着特殊的经历。有个叫蒋亢祖的志愿者,曾是一个脑瘤患者,因为发现得早,同时也足够坚强,他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了文字,被许多媒体转载。我注意到他的事情后,想吸收他到志愿者队伍中来,起初他并不愿意参加,觉得自己还没有活够,就说死的事情,让他很难接受。当他了解了一些我们的信息后,就没那么抵触了,也愿意在这个平台上和一些病友交流。时间长了,他越来越觉得我们做这件事有价值。他说,人类对生命和死亡的了解非常有限,中国人尤其缺少死亡教育,希望大家都开始考虑这件事情,慢慢地愿意谈论死亡、想象死亡,这对生命的本质很有意义。
记:冒昧地问一下,您为自己订立的“生前预嘱”是什么?
罗:在我生命垂危时,我不需要任何抢救措施,最想做的就是躺在一个干净的床上,安静地和这个世界说会儿话,然后像一片树叶落地那样离开人世。死后,我要通过捐赠把自己变成一副白骨,挂在一位随便什么科室医生的衣帽架上,每天和他或她一起面对病人,穿他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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