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公公当家作主的时候,山门有些败落了。
山门有两道,一道在东边,叫东门;一道在南边,叫南门。东山门在三百六十步石级zhōng yāng。山门大约五尺见宽,从底下到拱顶高约九尺,顶上为平实面,前面画有山神像,后面画有水神像,意即上山有山神保佑,下山有水神庇佑。
山门石级上,是一个庙,庙里只有北厢座落几尊泥菩萨,南厢和西厢则安放着长长的青石板,石板平整,供路人坐卧歇息。
据说南门也是这般构造,只是多了两棵大樟树,荫遮实了夹间的石级,人不用进庙,便能在石级上歇息。
我公公初具后生模样时,曾在石级上坐过,在庙里的石板上躺过。可当他dú lì门户的那一年夏天,南门塌了顶,庙也毁了,那两棵大樟树倒了一棵,烧死了一棵,后经过风吹雨打,庙没了痕迹,南门也只剩下两边的墙墩子了。就在南门遭殃的时候,我公公也象人一样说,山神发怒了,终于发怒了,这丢人现眼的东西。
这丢人现眼的东西是说哑巴子红。
哑巴子红的祖辈在这山上可没少风光。他远祖是山里出去闯荡的第一人,后来出息了,当了个官,领人进来开采铜矿,发了财,念及山里人挑肩上下不容易,便建了两道山门,在山门后建了庙,尤嫌不足,又领人凿石开道,石级入山,直通到各村。工程是大了点,惹来了山民不少幽怨,可一旦成了,双脚踏上了石级,屁股坐在庙里,又念及他的好处来,不过他已死多时了,坟墓也不在山上,没办法,让匠人凿了他的像,刻到山门上,他就这样成了山神冥冥同。至于山门后边的水神,则是他的儿子了。他儿子退官回家,恰逢年年山洪毁屋伤人,他让人们挖沟造塘,让深山也有了鱼吃,于是人们在他死后追忆他,让他做了水神。
哑巴子红一家的血脉一直荣耀着。不过这荣耀也是一代不如一代的,等到了哑巴子红当世,只剩下他和妹子红珠了。红珠长得不好看,只是不丑而已,哑巴子红则五官有点错位,还是个说不出一句整话的哑巴。山里人想到这一家子红红火火落到了这副田地,多少有点凄凉,所以平rì里好生善待他们。可等到他们长大chéng rén,同情便归了同情,就是红珠自个儿张罗了几次为哥哥换亲,也没人答理。哥哥成不了亲,妹妹不能眼瞅着一家子断子绝孙,也就平静着,迟迟不应亲,兄妹俩就这么活着了。又是几年过去了,红珠眼见着不济事,好歹答应了嫁到山下的陈村去。这陈村在南门和东门面对的中间。
自从红珠嫁后,哑巴子红自己也晓得这一生没啥盼头了,见人又嫌弃,索xìng破罐子破摔,半疯半傻起来,闹得左邻右舍鸡犬不宁,女人四下里躲着他,生怕他冷不丁往自己胸前抓一把。红珠闻听,将他接到了夫家住了,可有一次哑巴子红还是捏了她,偏又让老公给撞见,这还了得,当夜就把哑巴子红赶回了山。
红珠有半年多没来看他,年关了,红珠同老公说起哑巴子红,提出砍几斤肉去看看他,她老公一听,手高高举起,一巴掌好歹没打下来。
山上赶墟来红珠家落脚的人多了,谈及哑巴子红,竟异口同声说:好了,好了,变好了,见人就笑笑的,还养了鸡,也不那个了,见女人挑不动东西,还帮着挑挑,一点也没那个意思。
是吗?红珠总是这样问,越问就越相信了。他老公想了半天,毕竟那是舅子,虽然不全信,还是让红珠在年前去了趟。
红珠回家一看,心里几分慰籍,因为家里的光景如她在时一样干净,仿佛有女人料理似的,住了一天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哑巴子红做的,既没有女人,也没有鬼魅。所以红珠又有了几分高兴,同兄长喝起了酒来。
这天晚上,红珠想着哑巴子红,翻来覆去睡不着,尽琢磨着如何给他娶个女人,哪怕是一个缺胳膊少腿歪眼斜嘴的都行,生下一男半女的自己替他带上,自己也对得起列祖列宗。只是到哪里去寻呢?
鸡叫近了,红珠还没有睡意。忽然听到了响声,不久这响声就异样了,红珠等了一会儿,越发觉得不对劲,就轻手轻脚起了床,猫脚过来倚在门框上往饭间望,天啦,红珠不能再看下去了,哑巴子红正双手抓住一只鸡在那个呢。
哑巴子红完事了,让鸡回窝,过来见了红珠,傻傻一笑,你你你见了,好好玩呢,歪脖子马教我的。红珠没吱声,望着他提灯提裤子进屋睡进床去。
红珠睡在床上,恨死了歪脖子马。这个绝死鬼,绝老德绝到了这个份上了,绝到他祖宗十八代那里去了,自己一辈子老光棍cāo鸡不打紧,害我兄弟,边个没心没肝的东西,路死拖埋的货。红珠就晓得这样咒着骂着盼光明,找歪脖子马去。
第二天,红珠没去找歪脖子马,他倒来了,一进来,自己掩门,说了,你骂吧,我晓得你晓得了,不晓得我便说出来。
你还有脸……红珠怒火中烧却难以下口。
歪脖子马等着,老半天见没声息,自己说了,说起来我算你公公辈了,我乐意那样么?我也是人不是,偏是男人,长了那么根鬼东西,难受啊,哑巴子红我不可怜么,同病相怜不是,他那样子,见女人就去抓,那儿翘得老高,谁见了不疼煞的?我们这号人,哪儿做人去,难受了,没地方自个儿找了,人见人骂,又有谁可怜过?你是好女人呢,哑巴子红还年轻,你想想法子,好歹一个独苗了,不留下血脉,山神冥冥同一家子人风光了多少辈,怕是完了。我是快要进坟墓的人了,丑过来丑过去也没有多少时rì,他哑巴子红还是个青杆子,好歹让他尝尝腥吧。歪脖子马就这么走了,倒把红珠给凉了。
红珠收拾着东西,回夫家去了。过年了,待过了客,想想兄弟,又上了山。一路上思前想后,也找不出一个女人来,泄了气,终是没折。
妹子,你回来来了?哑巴子红笑笑的。红珠见着,心有点酸。
又是三更天,鸡窝边又有了动静了。红珠没思想,跳床冲了过去,一把夺过哑巴子红手里的鸡婆。哑巴子红愣了神,但那东西却没有蔫下去,在那儿一翘一翘的。
哑巴子红跪了下来,妹子,还我,我就这么个乐乐子,不抓女人,也不抓抓你,给我,求求你了。红珠泪下来了,一把递过鸡,将头扭转。哑巴子红急急干着,一会儿就完了,笑笑的,灯也没提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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