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贾敏正穿着半旧的衣裳面对着窗外戏耍的小儿女作行乐图,预备着下回一起送到京里去给黛玉和柳哥儿,别让他们兄弟姊妹生疏了。
忽然见到垂花门那边凤姐儿边垂泪边走过来,后面跟着小锁等几个丫头。贾敏不由一阵头痛,无奈叹口气,今日这画是做不成了!招呼丫鬟端水来净手,又换上见客的衣裳,等着凤姐儿进来。
本来贾琏到扬州来另谋出路是件好事,小两口刚开始的时候也挺好,他敬你你敬他的万事商量着来,浑不似当初京里来信上说的那样一个眼大心空一个好色荒唐。可惜好景不长,等在稳定下来两人站稳脚跟,就又固态萌发了。
扬州有三多,盐多、钱多、美人多,贾琏自觉能拿得住凤姐了,本身又不是多能自持的人,少不了放开性子胡闹。虽怕惹麻烦不敢收受盐商们孝敬的瘦马一类的人物,也少不了经常眠花宿柳,捧戏子逛青楼一件也没少做。
凤姐儿一开始还酸两句,气得肝儿疼。后来次数多了,管也管不过来,又见平儿又有夹在中间做好人的意思,直接撩开手随他去了。只要贾琏不招惹家里的媳妇丫头,不把外头不三不四的人领回来,也不很管。觉出自己眼界窄没见识的短处,一心想着开阔眼界。懂得多了心也大了,以前只局限在内宅里争锋,到了扬州天宽地广的觉得以前的生活真是没意思。索性赌了把大的,将嫁妆银子拿出一多半来开始置办产业,顶着下人的名头坐镇后方,渐渐就有了指点江山的意气。也是凤姐儿能耐,别人半辈子不定学会的买卖,到她手里没多久就开始赚钱,慢慢的越做越大。
若是事情到这里结束,那真是皆大欢喜普天同庆。可惜还有后续,贾琏被惯得久了心思渐渐就变了,凤姐儿也不是吃气的包子,将好好个家弄得鸡飞狗跳。
一开始是下头有个庄头想攀高枝儿,偏是个糊涂的看不清局势,以为他们家是贾琏当家,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个长得好的小丫头,说是自己女儿,送上来伺候爷。贾琏就看上了,带回府里要收到房里,凤姐儿虽然心里不情愿倒也没说什么,她那时候正一心想生个儿子,再把生意往大了做呢,哪有空闲一直盯着那点事。这一放松就出事了,那小丫头见识不多心思不小,以为大户人家也跟乡下似的,家里婆娘生不出儿子来,后头进来的只要生个儿子就比先头大老婆还要说话算数。仗着自己身子骨好又年轻,想着算命的说过她多子多孙,虽不敢对凤姐儿怎么样,对着巧姐儿就不客气了。小丫头被骂做‘赔钱货’对着亲娘哭的时候,凤姐儿才知道她一个不着四五六的东西敢对着自己女儿不敬。想着要不是伤害人命会遭报应直接打死了事,又想到这贱人进府的时候就签了卖身契,索性也不打不骂,直接远远发卖出去,对人牙子嘱咐最好卖给个山旮旯里的混账汉子,省得再贪心不足惦记着别人的荣华富贵。
本来凤姐儿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贾琏却不愿意了,又想起以前凤姐儿仗着娘家拿捏他的事,越发起了兴头。从那之后,不管香的臭的就往家里送,凤姐儿当然不愿意,两个人就开始不断吵架,越吵事儿越多,慢慢的就变成了赌气性质的为了气你你越不让做我越要做。今天这个领回家一个丫头,明天那一个就卖出去俩,后天干脆又带回来四个,整个后院因为这两口子都不安稳。
凤姐儿在家里闹完了,就爱气急败坏不断的找贾敏哭诉。贾敏被这两口子闹得没脾气,私心里是偏袒这凤姐儿的,可是贾琏又是血亲,只能劝着缓和些不至伤了夫妻情分。换个人贾敏能说出和离的话来,凤姐儿现在有本事能赚银子,离了贾琏又不是不能过,既然夫君不尊重妻子,那妻子也没必要受那个窝囊气。劝和不劝离那是为现实所迫不能离,否则就是外人看热闹没放真心的敷衍劝解,哪个真心为人着想的也不能眼看着亲近之人忍气吞声。扬州可不是京城,种桑养蚕缫丝的多,绣坊织坊也多,离了汉子立女户的多得是,甚至有本事的女子招赘的也不少,没有和离之后就要送进家庙的破规矩。
凤姐儿进门抱着贾敏就哭,“姑妈,琏二他越发不成样子了,今儿竟然要让个暗门子里头出来的女人进府,我再不能忍的。”
贾敏一听也怒了,“琏二还真是什么都敢做了!你放心,我替你说他,他再不听直接让你姑父教训他。凤丫头快别哭了,仔细肿了眼巧姐儿问你,看你到时候怎么说!”
凤姐儿道:“我以前有不对的地方,现如今都改了,不知道二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外头的产业,若是二爷嫌我自作主张,我不做就是了。正经妾室也有了,通房也纳了,我不知道还有哪点做的不到。纵是有不到的地方,二爷不能与我明说吗,非得拿个暗门子出来的不干不净的女人来恶心我!”
“胡说什么,我看你就做的很好。你在外头的产业我知道,都是你的嫁妆,琏二也不能说什么。那边府里的事我清楚,到时候巧姐儿和后头孩子用钱还得从这里头出。你也是为了你们几口子好,我都知道。快别哭了。”
正说着,凤姐儿忽然从胃里涌出一股子酸水来,忍得她难受。贾敏见了忙让丫鬟们端痰盂过来。凤姐儿呕了一会儿才好。说:“叫二爷气得我这几天饭都没吃好,直反胃。”
贾敏觉得有点像孕吐,可又不敢确定,最后本着以防万一的态度,还是请了大夫来给她请脉。
老大夫捋着胡子掉半天书袋,最后才说清楚“这位奶奶有孕一个半月了,最近急躁火旺胎像不好,需要好好吃几帖安胎药,头三个月切忌生气。”
凤姐儿都快呆了,谢天谢地孩子总算来了,又一阵后怕,若为个贱婢伤了孩子可真是亏大了。贾敏笑得合不拢嘴,“听见没有,可不许再胡闹。今儿你现在我这里,等他来接你再走,看我骂他。”
“只是,非是我做姑妈的偏心自己侄儿,凤丫头你也得听我一句劝,做女人就得和软些。不是说刚硬了不好,你在外头支应产业、管理家里的仆妇下人、约束掌柜庄头的时候,刚硬些没什么,你是主他们是奴,该当的。可是对着自己爷们,却不该这样,百炼钢要化成绕指柔可不是拿大锤头砸出来的,而是用火慢慢熬出来的。就说上回那小丫头不懂事,你把她交给你们房里的姨娘通房j□j去呗,何必自降身价去跟个通房丫头计较,你还跟我说过平儿不是个简单人儿,还怕不能出一口气?过了琏儿的热乎劲,想晾着就晾着,看不过眼就再寻个错处发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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