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见多识广了大半辈子,所以那可怕的杀戮并没有让刘华慌不择路,他领头在前率先冲进了一栋门窗还算结实的房子,在其余人相继进入后立即将门关牢栓死,随后迅速翻开外套,从藏在里头的腰包内抽出把牛角刀。
一刀将自己手掌割破,再从包里取出只拳头大的黑葫芦,将里面所装的灰色粉末倒在那只手上。
整个动作几乎是眨眼功夫一气呵成的。
这当口房子的围墙外响起嗤哈哈一阵轻响,他闻声手不禁抖了抖,但很快就被他控制住了,旋即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将两手用力一搓,在外头喘息声一跃跨过围墙的同时,猛扑到地上把那些粉末飞快地涂抹在了门槛下,再趴在地上沿着门槛一路急走,灵巧得像只猴子,在短短数秒时间里把这个十来平方米的地方完整绕了一圈。
所过之处,地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混杂着血液的灰粉印。
说来也怪,他刚将那些灰抹好,房子外立刻静了下来,我能听见那些粗粝的喘息声就在门口边徘徊,但那两头动物的脚步声却停止了,虽然以那两头动物的体魄,若要撞开这扇门板,绝对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但它们就那样非常突兀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轻轻在门缝处嗅着,嘴里好像人说话那样轻而模糊地咕哝着,但始终没有朝门板上碰过一下。
见状刘华长出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对着门缝外那片黑色的阴影愣愣发起了呆。
这时关伟总算从刚才的束手无策中缓过了神,忙从包里翻出药和纱布来,帮刘华把手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给处理了,随后苍白着脸抬起头,小心翼翼看着他道:华哥,刚那是咱最后一点犀角粉了吧……
刘华点点头。他见状眼角一抽,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那是当初干爹给咱保命用的啊……
现在他妈不就是在保咱的命!
听他近乎恶狠狠地丢出这句话,关伟一下子住了嘴,低头默默拾起之前被他们丢弃在地上的枪,像抱着救命稻草似的抱在手里,扭头朝我这方向看了一眼。
我这时才刚刚意识到,阿贵仍抱着我。
忙一挣扎从他手臂间滑了下来,胡乱扯了两把衣服正预备先向他道声谢,一眼看到自己两条手臂上粘着的血肉,腿里不由得一阵发软。一下子想说些啥全都忘得干干净净,只匆忙靠住墙稳住身子,一边举着这两条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搁的手臂,一边控制着自己发颤的声音,语无伦次对他道:刚才那两人……那两个人……他们……他们都被……
他们都被杀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可是我怎么也说不出来。这种被他们以命相救,并且还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以那么可怕的方式杀死在我眼前的感觉,堵得我嗓子和思维全都支离破碎。
却见他朝我笑了笑。
一种淡淡的、若无其事的笑,直笑得我后背心一阵发冷。
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自己的同伴被那样残忍地杀死了,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困惑中朝后慢慢退开时,见他低头解开了身上那件布满血迹的雨衣,将它丢到一边。里头露出件跟他裤子一样用料考究的毛呢外套,他自衣袋内抽出块手绢丢到我肩膀上,再次朝我笑了笑:别往心里去,本来就是死人,不在乎再死一次。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是我,就连刘华也惊讶地吸了口气。
那俩都是死人?随即他将目光投到了阿贵身上,有些不敢置信地朝他上下打量了几眼:……恕眼拙了,之前提到您是湘西来的,咱倒一直都没往这方面想,现在才算明白过来,兄弟……这么说难道您是赶尸的?
没错。阿贵点点头。
刘华一摸下巴,目光闪了闪:兄弟的‘行头’ ……了不得……
哪里,献丑了。
兄弟忒谦虚,虽然咱是行外人,或多或少总还是知道那么点儿,湘西赶尸人历来跟咱倒斗的一样,也是分门别类,门道繁多。其中多数都是装样子糊弄人的,但兄弟刚才那两个随行,要真是如您所说,是兄弟您的‘行头’的话,那可是真材实料的驭尸了。据我所知,古往今来能真的这样驾驭尸体的,着实可不多,所以如果没有猜错,您可是赶尸人里头那支失传了很久的驭尸一派,嫡系传人??
话音落,见阿贵笑而不语,刘华再度有些惊讶地吸了口气,随后眉头一蹙,不解道:既然是赶尸的,那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难道现如今赶尸的也开始想从倒斗的行当里分一杯羹?
是,也不是。
怎么讲?
你们到这地方,是为了蟠龙九鼎底下的东西而来,而我这趟千里迢迢带着我的那两具‘行头’跑到这里,则是为了它面儿上的东西而来。
……兄弟的意思,难道是为了埋在隐墓里的那些个尸体?
老爷子聪明。
刘华干巴巴笑了声:没什么聪明不聪明的,想你一个赶尸的跑到有古墓的地方,不是为了墓里的金银,那必然是为了墓里的尸体了。但是兄弟,先别说那座墓里的棺材都是空的,即便有尸体,只怕也都已经腐烂了吧?所以我有些不太明白,你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找几具腐尸,有什么用?就算是你们那一派人能耐大,真正的是连尸体都可以操纵,但那也是仅限于死去不久、最后一口气还留在喉咙里没散透的。没有气的尸体就根本没法子操控,这一点连我这样的局外人都懂的道理,兄弟您想必不应该不懂吧?
老爷子对我们这一派倒当真是了解得很。
刘华点了点头:先师当初曾跟你们这一派仅剩的一个人打过交道,所以有些了解,说着,他再度朝阿贵打量了一眼:倒没想到那个人居然还有后人,兄弟可是泸溪吴家的么?
泸溪哪有赶尸的,是龙山吴家。
不动声色破了刘华话里的套子,刘华那一脸神色这才肃然了下来,抬头朝他抱了抱拳:得罪了,实在是打小养成的习惯,不敢轻信与人。也完全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真正的湘西驭尸一族,幸会幸会,要不是这会儿情况糟糕,还真得找机会跟您喝上两杯。
阿贵回敬了一礼,随后不再就此多说什么,径自走到他身边,低头朝他刚才抹在门槛下的灰线仔细看了看:刚才你们说起犀角灰,听说那是辟邪的圣物,这么看来,刚才那两头畜生不是活物么?
哪里会是什么活物。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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