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着朝他看了一眼。
微笑着对他跪了下来,对着他在那满是积水的地上脆生生磕了三个响头:碧先生,求先生行个方便,打开正门放朱珠出去。朱珠只想在王爷临刑前能见上他最后一面,只要能再见上他一面,朱珠别无他求,求先生网开一面……
话音落,再次三个响头,脸抬起时,泥水和血水混成一片:先生,朱珠已不存能救他的幻想,只求先生能让朱珠及时赶去天牢,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朱珠感激不尽,求先生开恩!
说着,将头再次往地上磕去,被碧落伸脚一点,点在她胸前,逼得她无法再朝下挪动一寸:我若不放,你又待如何。
她想了想,摇摇头:无法如何。
那你便在这里继续待着罢。
先生为何如此铁石心肠……便是让我再见他一面都不肯……
呵,姑娘此言差矣。一切皆有定数,若姑娘今日不来碧落府上,难道碧落还能就此将姑娘强留在此处不成?
……先生的意思,一切皆是朱珠咎由自取。
他没回答。
因为心头那股本被雨声给强压下去的怒火,此刻又再度升腾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愈发灼烈,以至竟连话都再说不出一句。
当即脚下微一用力。
一下将她踢得坐倒在地,随后一把将她拖起,转身欲带她往屋内走去。
忽见她冷冷一笑。
立即意识到有些不对。
忙回头,就见她身子猛朝前一晃似乎抓着件什么东西朝他径直刺了过来!
他立即松手朝前轻轻一挡,顺势将那只手抓进掌心。
却随即发现那只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就那么微一愣神间,见她刚被他松开的那另一只手倏地从身后伸出,然后再度朝他笑了笑。
多么熟悉的笑。
好似当年的她最后离去那一刹,脸上瞬息而过的那道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宝珠!他不由脱口一声惊叫。
慌忙扔开她那只手一把朝她这条手臂上直抓了过去,却哪里还来得及。
一秒之差。
就在他刚刚将那手腕抓进掌心的同时,她已将手心中所握一枚闪着暗红色光芒的东西笔直j□j了她的喉咙。
那枚载静赠予她的玉血沁心。
顷刻一大口血从嘴中喷出,她猛咳了两声,随后张着血淋淋一张嘴笑嘻嘻望着他那张勃然变色的脸,又在见他伸手试图将那把簪子拔去时,笑意变得更深。
就在他手指碰到簪子的一霎那,簪子上浮起一道红光直逼入他手内,迫使他急速收回了手。
她看着他同手臂中渗透入的东西作着纠缠,然后使劲将它们逼出体外。
便再度想笑,却只换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以及一大团随着咳嗽喷出喉咙的血。
见他欲要过来,立即指着他制止了他。
随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嘶着声,望着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张脸,一字一句道:雨中冷静想了想……唯朱珠一死,应能令先生放过王爷……望……先生……
说到这儿,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她直直注视着碧落。
直至眼里的光采完全熄灭,两只眼依旧直勾勾对着他。
而他脸上冰冷的神情至此终于完全瓦解。
他不懂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寻死。
为什么她竟会用玉血沁心去寻死。
用此物便会令他根本无法在一切还来得及时用妖力复原她的伤势。
一如当年梵天珠一怒毁了她的金身,于是纵然去往冥界,亦无法再令她得以重生。
为什么两世都是如此……
他想问她。
想要她亲口回答她。
却已是不能了。
即便九道气髓令梵天珠金身归位,用在一个死人身上也已是枉然。
她为何要如此倔强。
为何要如此决绝……
即便再等上一时片刻也不肯么……
为什么……
脑中一片混乱间,忽然四周那场瓢泼大雨停下了。
停得极其突然。
而紧跟其后东方天际处喷然而出一团金红色霞光,更让他不由微微一怔。
天未破晓便出霞光。
那并非是朝霞。
而是气髓。
气髓显……难道载静已提前被处了刑。
想到此处,不由再度朝地上的朱珠望去。
她那双眼依旧睁得大大的,永远停留在绝望又乞求的那一刻,在对他说,请先生放过王爷……
呵……于是他不由笑了起来,笑着踉跄朝后退了两步,笑着慢慢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头顶漫天越发灿烂的霞光。
碧落,随后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一身锦衣锦袍,手里拈着杆细长的墨玉髓烟斗,在夜风里望着他似笑非笑:这姻缘,可已是唾手可得至手中了?
碧落亦望着他笑了笑。
不等开口,忽见他身后一张脸慢慢探了出来。
惊诧地朝着碧落看了一眼,及至望见他脚下朱珠的尸体,目光不由一凝。
就在这时卡郎一声脆响,一道锁链朝她身上缠了过来,笔直缠绕在她腰上,迫使她朝后退了两步。
见状碧落不由朝前走了一步。
几乎无法控制地朝她伸过手去,被面前冥王的身形轻轻一挡,朝他莞尔一笑:怎了,愿赌服输,难道还想去冥府大闹一场,以为我便会再度赦你一次?
闻言手慢慢收了回来,抬眼再度望向朱珠,却只望见她回头淡淡朝他瞥了一眼。
随后转过身,跟在前方那若隐若现的勾魂使身后慢慢离去。
直至身影被黑夜吞没殆尽,他方始朝后退开一步,将手中一样东西抛到了冥王手中。
冥王略略一怔。
低头朝掌心中看了眼,挑眉一笑:辛苦收了那么多气髓,便这样轻易赠我了?
愿赌服输。
也罢,这最后一道你且自个儿留着,免得还未熬到见着她下一世,你便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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