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道:莲英啊,给我去把碧先生唤来。
养心殿东暖阁内熏香缭绕。
明炉渗透出的热气和香片熏烤出来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令房间的空气同四周的温度一样,沉闷而浑浊,浓稠得让人昏昏欲睡。
但同治却全无半点睡意。
他靠坐在床榻上睁大一双眼盯着窗前一盆花发着呆,似乎阳光在那盆花上游移出的细微动作有多令人着迷。于是连门外小太监的通禀声也未曾听见,直至依稀听到载静清朗的话音隔着帘子在外头道:臣载静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才微微一颤,随后直起身道:进来。
载静见到同治的那瞬是大吃了一惊的。
原本同治气色一向不好,这对于他来说早已习惯,但谁想仅过了十多天,眼前此人一张脸已几乎要让他认不得了。
不仅消瘦憔悴,而且面色可怕,发黑暗沉的面孔上布满一层浓浆疱疹,远远望去已不忍细睹,当即紧走两步到他床边跪下声,轻轻道:皇上吉祥……
起来吧……同治摆了摆手。
抬眼望着载静垂头站起身,不由目不转睛朝他那健壮的,还带着外头阳光晒过后微微泛着光泽的皮肤和身体望了一阵,随后近乎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只有健康人身上才能透出的爽朗气味,在他鼻中慢慢一阵兜转,似乎略微冲淡了些整日弥漫在室内的药味,还有他身上那些脓疱日益溃烂的腐臭。然后他牵牵嘴角微微一笑:今日你怎的会来,老佛爷恩准你来看朕的么?
是的,皇上。
房里没有镜子,你告诉朕,朕这会儿看起来什么样?
回皇上,脸上出了些水痘,不过看起来精神尚佳。
尚佳……他闻言噗的声笑,摇摇头:你别哄朕了,载静,朕自个儿身体自个儿还是清楚的。不过亏得李爱卿悉心照料,好歹感觉比前些日子好受了些。
载静闻言笑笑:昨儿得了消息,说皇上明日便可在养心殿接见群臣,故而臣想皇上必然是好多了。
呵,明日么?同治目光一沉,苦笑着重新转向窗前那盆花,喃喃道:不过是老佛爷要让他们亲眼见着朕这副样儿,好就此堵住他们的嘴,顺势接替朕重揽大权……
皇上……闻言载静眉心一蹙。
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随后沉默片刻,欠身安抚道:皇上切勿为了这样的事烦心,先将身体治好,至于其它,来日方长。
来日?呵……载静,你说依朕这身体,还能有多少来日可指望?
皇上何出此言!天花虽猛,但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现在既然皇上都自觉在李德立诊治下病体已有起色,假以时日必然会恢复如初,皇上安心养病便好。
你知道些什么!
不知为何同治突然因载静这句话儿突然激动了起来。用力一拍床沿,他抬了抬头目光灼灼望向载静道:朕得的并非只是天花,她却只叫人按着治天花的法子医,载静,上回她同碧落在东暖阁外说的那番话以为朕全然不知,但每一字每一句朕全都听见了,朕除了天花还沾染了宫外那肮脏低贱的梅毒之症,便是连王院使都已认为朕无药可救,因而迟迟不敢跟两宫皇太后据实禀明,唯有碧落跟我皇额娘坦言了,你且猜猜,他为何会有此胆量?
载静目光沉了沉,低头不语。
同治见状再次一声苦笑,跌靠回枕头上:因为在他眼中,朕的皇额娘才是朝廷中唯一支柱,她才是我大清朝唯一真命天子,所以无论朕的身体如何,即便朕马上就死了,只要西太后在,一切无事。而他也正是为了我皇额娘才留在这宫中,为她布置紫禁城一应风水,为助她执掌江山社稷……
他找死!同治的话音未落,载静一拳击打在身旁的圆桌上。
随即突然转身朝着窗口处扬手一挥,就见一道银光自他手心中飞出,直射像紧闭着的窗门,又在噗的一声轻响过后,那道被银光穿透的窗纸上赫然印入一片血迹。
紧跟着窗外一声闷响,有什么重重倒了下去。
见状载静回过头,望向床上一脸惊色的同治,欠身柔声道:皇上受惊了。宫中耳目众多,无论说什么做什么,皇上需万分小心。刚才外头那人做事不慎,被拖出去用了刑,不慎刑重丧命,若是太后问起,皇上这样答复便可。
同治点点头。
载静又朝门口处看了两眼,见再无异状,便单膝跪地,对同治道:皇上切莫再为那日所听之言烦心,碧落恐为妖人,日久之后,纵然再是小心,必然露出马脚,到那时臣自会想办法为皇上铲除这心头之患,所以皇上一定要记住,养好身子为上,其余一切,自有臣为皇上挡着,即便拼得一死,也在所不辞。
载静……闻言眼眶不由一烫,同治握住了载静放在床边的手:有你忠心至此,朕也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皇上切莫再提这‘死’字,否则叫臣怎样心安。
你说得是……言罢,许是之前愤怒中不知不觉透支了体力,同治只觉全身一阵疲乏,几乎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靠在枕头上呆呆朝着载静望了一阵,随后捏捏他手道:你可知皇后近来境况如何……
回皇上,微臣不便经常行走后宫,已是有很久未曾见过皇后娘娘了,所以,不知……
闻言同治重重叹了口气:莫说是你,即便朕也有许久不曾见她,只知她身边亲信太监宫女,上回被朕额娘用刑的用刑,杖毙的杖毙,想来这日子恐怕越发艰难的了……想朕贵为天子,却连一个心爱之人都保护不得,何其可笑……
皇上……
……载静,朕想起你当年那位乳母玉鲁氏,现今应是在老佛爷身边伺候着,还是个统领宫女的掌事,你能不能托她替朕照应一下皇后……
同治这番请求听得载静眉心再次紧蹙了起来。
堂堂一朝天子,竟无力至此,连保护一个女人都要去求宫中一名掌事嬷嬷,这还提什么重振江山社稷,败退西方列强。
却也无法因此而说些什么,只能低头将他的手轻轻放下,随后替他将身上被褥小心盖上,安抚了声:皇上勿须担心,臣自会设法安排的。
眼见他闻言略略安了心,也因此合上了疲惫的眼帘,载静无心再继续逗留,轻声告退后径自离开,出养心殿带着满腹心思正要回府,就见迎面一身白衣的碧落提着只药箱施施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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