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安息之地的通道。
殡仪馆地下室一共有两层。地下一层整个楼面都是停尸间,以及焚化炉。地下二层则是解剖室和给尸体做美容的地方,包括一间存放着历年来各种杂物的巨大仓库。
刘晓茵说,当电梯门在b1楼打开的一刹那,她曾有过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非常明显的生与死被立刻分离开来的感觉。
界限是如此明显,以至她这么粗神经的一个人,竟都感觉到了一丝冷意。当然那也可能是空调的作用,因为老王说,地下室的空调常年都是保持在摄氏十度的,这是个非常舒适的温度。
说到这里时刘晓茵的身体突然间抖了一下。
然后她立刻拉上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头,只留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忽闪忽闪地看着我。我不知她是否是哪里不舒服了,正要想问她,却见她再次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与此同时我看到她身后站着个人影。也不知是几时出现的,一个穿了件病号服的脸色灰暗的女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酸涩和腥臭的味道,她直愣愣站在刘晓茵的身后慢慢朝四周看着,然后径直穿过她的身体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于是我也同刘晓茵一样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我不晓得她这样是不是因为也跟我一样看到了这个女人,她裹在被子里的身体抖得很厉害,但她目光始终只是看着我,对那个从她身上笔直穿过的女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由此可见她并没有看到。但既然这样为什么会抖得那么厉害?
我没法去问她,因为那个面色灰暗的女人在到了我边上后就停了下来,两脚生了根似的站着不动了,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然后哭了起来。
非常绝望地哭,眼泪落在被单上很快就消失,但落在我身上消失前却留下极其冰冷的一种触感,这种感觉让人作呕,也是我最最讨厌进医院的原因之一,因为紧跟着她就会用她同样冰冷的手打我和抓我,并且用着她那个世界的语言和声音尖锐地冲着我大喊大叫。
而我只能当做什么都感觉不到般默默地忍受着。
真冷啊……几分钟后那灰暗的女人终于从我病床边消失,我听见刘晓茵长出一口气轻轻咕哝了一句。窗关好没?五月份的天气怎么会突然这么冷……
我没回答,而是掀开被子爬了起来,一瘸一拐朝房门处走过去。
透过门上那道玻璃窗,隐约可见一个人在外头的走廊里站着,刘晓茵看不见但从我的角度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七天来一直都没露过面的铘。
你来干什么?到门前我隔着窗玻璃问他。
他看了我一眼,旋即转过身似乎是要离开,却又回头重新望向我,沉默片刻,淡淡道:你恢复得怎么样。
还好。
要不要我留在这里。
我以为锁麒麟不在我身上后你就不需要再待在这附近了。
只要锁麒麟还在你这里,我就哪里也去不了,无论走多远仍须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铘比狐狸好的地方在于他总是实话实说,很坦白很实在,让人无须多费脑子。我把锁麒麟从衣袋里摸出来,打开门递给他:还给你。
他无声接过,然后掉头离开。
是谁啊?转身回到病床时刘晓茵吃力地抬着头问我。
另外一个伙计。
啧啧……你伙计这么多帅哥。他怎么那么晚还上来?医院现在这个点也放人进来了?
我抬头看了眼时钟,23点。嗯,他来跟我要个东西。
哦。
对了,你刚才怎么了?
刚才?她怔了怔,随后将被子朝身上又拢了拢:刚才一下子感到特别冷,你难道没觉得吗?
我不知该怎样回答,于是含糊地附和了声。
她就又道:这种感觉让我想到我工作的地方了。那里常会这样,他们说是空调的关系,有时候突然会觉得周围温度一下子很低,但是温度计又好像没什么变化。所以三伏天我都长袖长裤不离身的,会冷得骨头疼,有几次还被冻感冒了。
避暑的好地方么。我笑道。
她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她问我:你见过停尸房吗,宝珠?
我摇摇头。
那地方可干净了,特别特别的干净,地板刷得跟镜子似的,一具具尸体躺在和墙壁一样白的床单下面,一整排一整排,一动不动。呵……你从没见过这种景象,见到了你会忘记怎么呼吸,还怕一呼吸会发现床单下面那些尸体也在呼吸……说着她肩膀似乎微微抖了一下,然后用力搔了搔自己的手臂。
会有这种感觉?于是我问她。
嗯,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后来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你的工作除了巡逻外还要去看那些尸体么?
她沉默了下,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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