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悠这丫头,衣食住行,无一不精。
安冾清秀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张憇一边忙碌一边跟她唠叼,你五舅舅、五舅母大老远的过来,一路奔波,岂有不劳累的?这回了自己家,怎么着也要让他们舒舒服服的呀。
安冾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上露出笑容,五舅舅、五舅母出门从不带阿橦表姐的,您和爹爹出门,回回都带着我。娘,您真好。没跟五舅母似的,把阿橦表姐一个人扔家里。
客气客气。张憇百忙之中,回过头认真看着女儿,其实我没打算带你的,想把你寄放在外祖父家里,或是命你哥哥嫂子照看你。是你爹爹不同意,舍不的把你丢下。
您真不会花言巧语。安冾站起身,秀气的小脸上满是嫌弃之色,不跟您说了,我去寻爹爹玩。爹爹可会说话了,才不像您这般煞风景。
张憇白了女儿一眼,圣人说过,‘巧言令色,鲜矣仁。’安冾一脸严肃,圣人也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不也爱听顺耳的、好听的?既然您爱听,干嘛不能也说给旁人听听?
成啊,赶明儿我闲了,说给你听。张憇指指厅门口,示意安冾可以走了,其实是你记性不好,小时候的事全忘光了。你小时候,我抱着你说过两大车甜言蜜语呢,你只会啊啊啊。
安冾凝神想了想,听您这么一说,我觉着自己还是个蛮有福气的小孩儿,我很高兴。仰天笑笑,出门去了安骥的书房。
安骥正伏案写着什么,见安冾进来,随口问道:怎么没去寻你徐姐姐玩?安冾在他对面坐下,徐姐姐不便来咱家了呢,我也不便上门。
安骥停下笔,抬头问安冾,怎么了?仲凯做事一向周密,竟被徐家发觉了端倪不成,也太不小心了。安冾不经意说道:没什么。徐姐姐的外祖母五月过寿,徐姐姐要抄一本经书做寿礼,表表孝心。
安骥笑了笑,原来如此。安冾皱皱秀气的眉毛,这些老太太们真是不讨人喜欢,自己也不知是真信佛还是假信佛,倒把小辈们折腾的够呛。
安骥微笑道:冾儿,不许胡乱说话。这话心里想想便好,说出来做甚。安冾轻轻叹了口气,我这是跟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爹爹,幸亏咱家没有老太太。
像程姐姐,家里有位糊涂老太太,一家子跟着不安生。因着那位老太太纵容,秋姨娘竟能打扮的雍容华贵,明公正道的出门来西园看望程帛,简直让人不知说什么是好。
像徐姐姐,日子本来多舒坦呀,安庆那位陆老太太来了封信,她就要亲手抄经书了,真可怜。虽说抄经书可以当作是练字,可还是很别扭。
安骥温和说道:这些琐碎小事,不必过多理会。冾儿,到书架上替我寻一本《山河志》拿过来。安冾清脆答应了,是,爹爹,我给您当小书僮。
徐家书房,陆琝拿着本《礼记》翻看,默默背诵。门帘挑起,红袖穿着娇媚的桃红撒花袄,翡翠绫棉裙,端着托盘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少爷,喝茶。
陆琝淡淡看了她一眼,说过了,你只管衣裳鞋袜,这些事交给小厮。怎么又捧茶过来了?这是在徐家,不是在陆家。
红袖一口气堵在胸口,实在忍不住,掩口笑道:快要恭喜少爷了,听说太太请严家大小姐到府小住,合府从上到下,无不夸赞严大小姐。严家大小姐,是陆琝舅舅家的女儿。
陆琝细长秀美的双目冷冷看着红袖,出去!红袖被他目光所摄,不敢再说什么,曲膝行礼,退了出去。虽是遭了训斥,红袖心里却有一股子莫名的兴奋,少爷你也就是训我吧,有本事跟太太横去!
红袖出去后,陆琝心烦意乱,《礼记》再也看不下去,起身到书架上随手抽了本《诗三百》,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信手一翻,竟是一首《鄘风。柏舟》。母也天只,不谅人只!八个字映入陆琝眼中,刺痛了陆琝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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