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李熙还是一个待售的奴隶,被大唐边军带回唐国后他很快被卖给一家造酒的作坊,因为身强力壮老板对他十分关照,把作坊里最苦最累的活都留给他,因为身强力壮,美艳风sāo的老板娘对他也十分关照,把夜里最累的活也留给了他。
如此只三个月,李熙的体重就从一百六十斤直线降到九十斤,变的骨瘦如柴,先是顾不上晚上的活,后来白天的活也照顾不来。
对李熙失望透顶的老板和老板娘把他暴打一顿后,以一贯三的价格卖给了麟州有名的人牙子斑斓虎,因为重伤在身,一连两个月李熙都处于待售状态,刻薄的斑斓虎判断已经骨瘦如柴的李熙至少还得等半年才能出手,而且绝对卖不上高价,如此这么一个奴隶,让他吃饱饭那完全是一种浪费,虎老板特意关照管事的:给他一口吃的,别饿死就成。
有了这句话,李熙这个待售者整天就只能躺在那,因为他实在连坐的力气也没有了。做奴隶都做到这个份上,有时候李熙想自己还不如撞死算了,这个念头萌生过多次,行动却没有一次,因为他心里清楚想撞死也得有力气,像他这样连坐都成问题的人,撞死太奢侈。
既然死已经成了一种奢望,那么就暂且卑贱地活着吧。
这个熏暖如孟chūn的深秋午后,李熙和其他六十来个待售者一起聚集在一个小广场上。下面应该有客人要来,中午时分专意加了一次餐。
六十个待售者分作五组,第一组,二十个人,清一sè的健壮男子汉,年龄十五岁至三十五岁,身材有高有矮,体形有胖有瘦,肤sè有黑有白,头发有疏有密,哦,还有个光头。此刻无一例外地打着赤膊,露出健硕的胸膛。
第二组,七个人,清一sè的年轻女子,年龄十四岁到二十四岁之间,身姿挺拔,模样清秀,不足的是肤sè暗黄,眼珠子无神,衣衫褴褛,发髻蓬乱。这会儿人人挺胸提臀,都想给管事爷留下个好印象。
第三组,十三个人,男多女少,年纪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高矮胖瘦不等,男的谈不上健壮,女的说不上漂亮,胜在个个还都身体健康。
第四组,十二个,男女各半,年龄五到十二岁之间,人人目光呆滞,面有菜sè。
第五组,八个人,老弱病残孕俱全,共同的特点是都还能喘气。
李熙就在第五组,因为他还能喘气,组别不同售价自然也不同,第一组、第二组每人起价十贯,三四组起价五贯,至于第五组起价一贯,碰到虎老板心情好,打个七折也是有的。
客人来前给待售奴隶加顿餐,吃好点,jīng神点,有助于卖个好价钱,这是虎老板的生意经,既然不同组别售价不同,那么吃喝的东西自然也有所差别。
一、二组每人一块熟肉,两个白面馍馍,三、四组一人一根鸭腿,两个黑面馍馍,至于第五组嘛,一人一碗面糊涂外加一个黑面馍馍。
李熙因为有虎老板的特别关照,仍旧吃他的半碗面糊涂和半个黑面馍馍“定量”。李熙不争不抢,不吵不闹,领了他那份,吃完,躺下,睡觉,阳光这么好,不睡个午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加餐结束后,“斑斓虎”骑着跟他一样胖大的马来了,目光威严地逡巡着自己的货物,望着一组二组吃完肉和馍馍后,红光满面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才还因为谁碗里的面糊涂稠了点而吵嚷不休的三组、四组此刻也吃饱喝足,在主子面前突然都变得温驯如猫,恨不得就地打俩滚讨主人一个笑。
至于第五组,既然大家都还能喘气,那就不看了罢。
斑斓虎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负双手,腆着大肚子,优哉游哉地踱着步,随从在朝南的一堵墙下安排一张胡椅,斑斓虎安然落坐,眯起小眼睛惬意地晒起了太阳,只不过眯瞪了一小会儿,他就又站了起来,整整衣衫,满面堆笑地立在十字街口,迎接着一顶从宜chūn坊方向来的一顶青呢小轿。
小轿很小,半新不旧,由两个半老不老的男人抬着,一旁跟着个扭呀扭呀的年轻女人,走近了方见她是一位腰身纤细、肤白如玉的妙龄少女。
轿子听了,打开帘子,妙龄少女扶下一位五十出头的半老妇人来。
那老妇人穿金戴银,脸上扑了厚厚的一层粉,两颊涂了胭脂,抹了红艳艳的嘴唇。下的轿来,先是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脚,努力地挺直了腰杆,一只手摇着把雁毛扇,一只胳膊却挎着红裙的少女,那少女眉目清秀,被她这么拖着也只能亦步亦趋,走起路来显得很费力很不舒服。
随意寒暄了两句,斑斓虎就开始领着老妇人来参观他的货品。
他用手指着第一队壮男,得意洋洋地说:“这些都是边军刚刚送来的,有沙陀人,也有奚人,都做过军卒,体格棒着呢。”
老妇人是麟州城中一家曲舍的教头,曲舍只是个幌子,教头也是个虚名,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牙头,买些十二三岁的秀慧女子,教以词曲歌舞,或三年或五年,待长大chéng rén再转手卖出。获利常百倍有余。
这两年西北打仗,客商断绝,自己的生意一下子清淡了许多,许多同行或关门大吉,或停业休养生息,唯有她还能支撑,说起来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这灰暗的rì子也快熬到头了,一个月前偶然得到的一个消息,让她欣喜不已。据说朝廷派驻西北的官军已经盯上了沙陀匪首染布赤心,正在全力追剿,老妇人盘算着要是官军打了大胜仗,班师回朝的rì子也就不远了,放着好好的长安城不待,谁愿意留在这风沙窝子里活受罪呢。
如果大军得胜回朝,立了战功的军官们还能不乘机带几个姑娘回去?或孝敬师长,或馈赠朋友,或留着自己用,总之到那时自己这生意一定火爆的不得了。
当然也有人劝她说,军队上的事谁说的准呢,三年前刘大帅坐镇西北时不是说战事一年就能结束吗?结果呢,打打停停,足足耗了三个年头。一年前也说盯死了染布赤心,结果到现在不也没抓着人吗?
万一弄错了,岂不白养了她们几年,小丫头们又要吃又要喝,又要穿又要戴,哪样不得花钱?那可真就是亏本买卖了。
牙婆却不这么看,西北的军情她不知道,也打听不到,但有一点她看的很清:长安城不停地有公子哥儿被派来军中效力,最近自己的曲舍就接待了好几拨。
-->>(第1/5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