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高中生。
他死的那天刚好过上三十七岁的生日——那天是六月七日,是全中国公交车、小轿车、救护车都要为特定的一群人让行的日子;那天,是高考的第二天。
考场没有空调太热了,贝行之又太紧张。他岁数本身就大,心脏又有些毛病,结果有一道二十分的物理大题做不出来,当场犯了心脏病,一命呜呼。
死后一睁眼,来到了希望之峰。天可怜见,他以为自己只是进了医务室,于是挣扎着还要回去做卷子。
“你已经死了,还做个屁的卷子!老老实实给熊大爷签字,演戏演出彩了,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回去再补考一次!”
他记得那只小布熊是这么说的。
对于贝行之来讲,布偶能说话、真人恐怖片、穿越时空、世上有鬼等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不是问题,黑白熊说了那么多废话,他只听懂一句:
照着剧本演,你就能回去继续高考了。
于是他很努力地按着台词念下去:
“张氏回家发现弟弟与丈夫做不轨之事,一怒之下企图掐住弟弟的脖子……唔……没想到那间房子本身就是出过事的房子啊,竟然住在凶宅里,那两个人还真是舍命不舍财……”
“男的被判了刑,女的流产死了……啧啧,一尸三名啊……”这句话本是陈警官对案子的感慨,依照剧本上的提示应该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但让贝行之一说,就跟念经一样平板,一点也不入戏。
好好一个警(亹)察,被他演成一个书呆子。
因为不能完整地表达角色的情感,贝行之已经被扣去了大量的演技分,他心里其实也蛮心疼的。现在剧本上的台词总算结束了,他也可以松一口气。
至于剧本上的最后一句“档案室里似有鬼影”,直接被他忽略掉了。
笑话,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贝行之念得最多的就是“科学破(亹)处迷信,马列信仰真理”,这世界上要是有鬼,那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不就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反正既不是台词,也不是动作提示,不过是句跟他毫无关系的环境描写罢了,无视之,直接回家,洗个澡,然后歇歇脚。
明天说不定还要再往404那户人家跑呢,今天不好好休息怎么能行?
档案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
贝行之用手松了松脖子上的劣质领带,然后打算把挂在腰间的配枪、手铐、皮带夹卸下来,拎在手上。这些家伙都是真货,配在身上沉甸甸的,把他的肩膀都磨破了。
档案室的门只有一扇,一般人在室内阅读档案的时候都把它从里面反锁上,以防机密信息被泄露出去。档案室里离门最近的那面靠近走廊的墙上有一面半人高的透明窗,这扇透明窗是防弹的,下面放着一张大桌子,平时值班的人就坐在这里看守。
贝行之路过这里,刚要开开门,忽然觉得背后有一阵凉风刮过。
“啪!”灯灭了。
档案室登时陷入一片漆黑。
他膝盖不小心磕在木桌的尖角上,腿上一疼,不由得用手揉了一揉,因为右手拎着枪和手铐不方便,就用的左手。结果他光顾着揉腿,竟然忘了左手上拿着门的钥匙。
钥匙掉在地上,发出“叮铃铃”的脆响,听着声音,像是滚落弹跳了好远的距离。
贝行之心里有些烦躁,怎么都要离开了,却突然发生这档子事?
真是不顺。
他蹲下(亹)身来,把手铐和枪放在地上,借着从窗户射(亹)进来的楼道里的灯光,开始在地上摸索。
钥匙只有这一把,找不着它可就出不去了。
桌子旁边都摸遍了,还是没找到,再远的地方就不可能了,钥匙没那么大的弹跳力,剩下的地方,就是比较窄小的桌子下面,那里还没搜索过。
作为一个三十七岁的老高中生,贝行之的身体可是发育得非常正常,他肩宽体胖,虎背熊腰,能把通码的警服穿得匀匀称称,可见其体型之彪悍。这么庞大的身躯,要挤在这么小的桌子下面找东西,可想而知有多么难过。
“妈的,是谁把桌子做得这么小,上过高中么!”
反正现在已经没剧本要求了,他忍不住开口又痛骂了两句。
奇怪的是,他这一骂竟然还真管用了——当他的手指往桌子里面伸的时候,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的表面。
是钥匙上的金属吗?好像卡在很里面的地方,必须再把手臂往里递一递才能够到。
于是,贝行之再努力地往里挤了挤,他把肩膀顶在桌子的下面,膝盖努力蜷缩,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此时已近黄昏,档案室又在气温比较低的地下,瓷砖铺成的地面上竟然结了一层冰霜。
可恶,地上怎么这么滑,膝盖都支撑不住了。
肚子上的肉被桌子底下的木棱膈得难受,贝行之忍不住发出一声呻(亹)吟,他微微侧过头,企图用这种姿势减轻一下压力,谁知就这么一侧头,让他瞧见一件极令人惊恐的事——那如明镜般雪亮的地面,竟然倒映着一张人脸。
一张,他刚刚在报纸上看到的,死人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Ken 白诺
Jey 晋锋
Jessica 乔若离,六组
小瓶盖 王子矜,六组
邻居女刘小兰 王莎莎,新人
陈警官 贝行之,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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