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台手术,他真的已经尽力了。熬了一夜也已经疲惫不已,当他看见在手术室外张皇失措满脸泪痕的她,他的那颗心仿佛忽然被掏空了,他才知道原来刚才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人竟然就是她深爱的女人的父亲,他想要说什么。但是,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很多事情,不管说什么也只是徒劳,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她走了,站在原地无力得像个被抛弃的小孩。
那种亲手决定与自己关系至深的人的生命的感觉真不好受,说得不顾一点,手术失败就像是杀了一个人一般,程嘉玺怀里窝着一个软软热热的小身体,心里牵挂着另一个甜甜糯糯的小生命,他还想要听囡囡叫他“爸爸”啊,不仅听一次,还要一直听到最后,他想要看着小阿年一路快快乐乐地长大,他还要宠她、爱她,让她像她的妈妈一样,变得善良剔透、勇敢灿烂,他还要教她弹钢琴,给她做西红柿鸡蛋面,他想把他可以给的一切都给她——只要她可以安安稳稳地长大。
程嘉玺在这黑漆漆的夜里忽然万分地想哭,他有点诧异,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软弱了?他向来是对自己的技术有自信的,还是十二万分的自信,可是今时今刻,那些自信都荡然无存了,他害怕自己的手术刀会在囡囡稚嫩的胸口留下可怕的疤痕,他更怕那个伤口甚至没有了再缝合的必要。程嘉玺在黑暗中有点呆不住了。他悄悄地起身,走出卧室,轻轻把门带上。
程嘉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然后想了想,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那一头传来程拥军略带疲惫的声音:“喂。”
程嘉玺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两秒钟,才终于叫了一声:“爸。”
这是程嘉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给程拥军打电话,父子之间的关系这几十年来都这么不温不火。第一次主动联系,程嘉玺不知道该寒暄些什么,喊完那一声“爸”后无端感到些许尴尬。两人就又这么沉默了几秒钟,还是程拥军先开的口:“这么晚了,是要说孩子的事吧?”
程嘉玺“嗯”了一声,他在心里骂自己,你看看,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和父母相处,将来怎么教育孩子?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爸,你还没睡?”
程拥军也是沉沉地应了一声,程嘉玺听到电话那一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然后程拥军说:“郑端小朋友的情况我看过了,今天手术室里的过程我也问过了其他的人员,是挺复杂的。”顿了顿又说,“我看,这个手术你不适合做,我已经联系了美国那边的专家,到时候我们一起商讨方案,选定日期给郑端小朋友做手术。”
程嘉玺默默地听着,没想到父亲动作这么快,已经打算到了这一步,他低头良久,说了一声:“谢谢爸。”
程拥军轻笑,这也是程嘉玺第一次听到父亲的笑声,他实在没有办法想象父亲那张严肃的脸上如何能有笑容的闪现,他听见父亲说:“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亲手动手术,总是害怕那个结果,医生也是人,也会害怕,但是如果一个医生在进手术室前就已经害怕了,那这个手术的成功率本身就已经打了折扣。”
程嘉玺想起高三那会儿的那桩事,他迟疑开口道:“那个时候,阿年的妈妈......”
电话那头也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那边隐隐传来叹气声:“我们欠郑家丫头的太多,之前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还清了,可是没有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又绕了回来。阿玺,离别的人能再相逢,几率是很小的,上天给了这个机会,就好好的珍惜,过去你妈妈做了许多错事,我没能拦着,我也有错,这一回,我们都浪费不起了。”
说完两人俱是沉默,过了一会儿程嘉玺沉沉开口:“我知道,我会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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